
01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经年的植物都是繁茂的,开心的时候有它,失意的时候有它,幸福的时候有它,就连思念也挂在它身上,植物承载了经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从另一个角度谁,经年的感情也是丰腴的,在各种植物的衬托下生动无比。
从前物质不丰富,科学不发达,于是,错失了古人吟诗作赋的图片,我能做的是勾勒一副画,在自己的脑海中自我欣赏。但到底是一个天空下的人类,呼吸着氧气生存的,上帝为古人关上一扇门,亲吻了她们后,又打开一扇窗。
于是,经年的诗歌在时空留下一道闪亮的痕迹,经久不衰。她们是幸运的,植物也是幸运的。来看这首(国风.召南《草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可以想象一下,在秋天的荒野,一位女子伫立,眺望着远方,一条蜿蜒的小路,在密集的秋草中,很是萧条,她脚下草虫鸣叫、阜螽相随蹦跳起兴。
自然万物皆有灵性,衰败的秋草,枯黄的树叶,对虫子来说是有预知的,它们蹦跳也是最后的欢喜。
女子目睹此景,以及刮在身上丝丝凉意的秋风,无不呈现秋的萧瑟,而秋天最能勾起离别,伤感的情绪,原本她就在思念远在天边服役的丈夫,这会儿又被眼前的景物感染,越发激起心中的愁绪,于是她说“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触景生情,愁更愁,是诗作中惯有的写法。这点宋词更是拿手:
刘禹锡的《潇湘神》: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曹组的《蓦山溪·梅》:洗妆真态,不作铅花御。竹外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黄昏院落,无处著清香,风细细,雪垂垂,何况江头路......”
诗人们喜欢拿植物说事,把情意附加在植物身上,以此说明情深缘浅,也是情意的加重表达。
正是这种以物言志,以物寄思,造就了诗人与植物之间的深厚连接,达到情感的至深,成就深入骨髓的念想。
这种书写,往往表现在离别的人身上,只待一个契机,就会爆破,情思绵绵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泄。
02
《诗经》产生于西周初至春秋中叶前后约500多年时间里。跨度很长,在漫长的几百年内,老百姓经历了新旧王朝的更迭,前期战乱是这个时代的一个重要标志。
打仗就需要人,服徭役成了那个社会男人的大事儿。而《草虫》选自(国风.召南)一章节,召南,指召公统治的南方地域,召公原名姬奭(shi),属西周宗室,与周武王、周公旦同辈。
电视剧《封神榜》中,周武王姬发在姜子牙等一众文臣无武将的扶持下推翻昏庸残暴的商纣王,建立西周王朝。西周取代殷商后,奴隶制改变为农奴制,经济制度也发生巨大变革,促使社会在精神文明产生飞跃的地步,而诗经初始便产于这个时期。
服役保护家国,使得大后方得以安宁,这也应了一个词“取舍”。在当时那个环境中,建国初期势必要把边疆护得密不透风,方能确保国内安居乐业。于是,我们看到的是,一边吟诗作赋,一边思念无尽。
《草虫》这首诗的作者,她的丈夫服兵役去了。去了一年又一年,她望穿了秋水,等来了春绿,她登上高高的南山,一边采蕨菜,一边等待丈夫,她甚至幻想等他回来,依偎在他怀里,该多欢喜。可是结果让人难过,她没有等到丈夫回来。
通过这首诗,仿若看到那个时期劳动人民的生活,虽然摆脱了殷商的残暴,但是新的日子一开始也并不好过,女子需要采摘野菜填充生活,弥补粮食的不足。
剖析整首诗,发现那个时期的女子很不易,丈夫服兵役,她们的劳作负担相对加重,也因此越发致使妇人对丈夫的想念。
另一方面,通过这首诗感受到一个女子的炽热情怀。自古有情心便沦陷,男女相悦彼此,尤以女子最为痴情,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涡,就会牢牢地将自己的喜怒哀乐系在对方身上。
桑陌上的古典爱情,淳朴又热烈,大胆中又带着羞涩。
李清照有句特别经典的句子,“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是说作者的相思之情,没法排遣,皱着的眉头方才舒展,而思绪又涌上心头。
读之,看到作者眉头刚舒展又紧蹙的样子,从而领会到她内心的绵绵痛苦和思念。一句话,就是时刻在相思着。
思念,像藏在口袋的宝贝儿,想拿出来与人分享,又怕见了光,失去润泽。于是,便搁在内心深处,让它日日沉淀,日日滋长,直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把感情束缚在路上,望着望着,就望断了天涯。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其中后边的四个短句,更是道尽人世间爱恨缠绵。
03
古人的思念直白又热烈。《草虫》的作者不断转换唱词,拓宽内容,感情不断递增发展。
她“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站在高山之巅,所见最显眼的就是蕨和薇的嫩苗,她无聊之极,随手无心采着。
从一开始的虫鸣,草枯,到这个时候的采蕨、采薇,无不暗示经秋冬之后,而今已是来年的春夏之交。
我们可以换句话说,就是作者未见丈夫又一年了,她对他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心情郁闷到极点,悲伤弥漫,痛苦得无以复加。这种深厚的感情,让读者唏嘘的同时,也被感动得吃了一把狗粮。
有鸡汤段子这么说“思念别人是一种温馨,被别人思念是一种幸福。当然最美好的状态是彼此思念。否则,单相思是一种哀愁,只被别人思念是一种负担。”
既然最美的思念是彼此思念,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也安排那个服兵役的男子,正在思念着家中的妻子。唯有如此,方能对待起女子对他的一片深情厚谊。
04
抖音上看到一个画面,老奶奶新婚不久丈夫被抓壮丁,这么一别就是好几十年。待到爷爷找回来时,老奶奶抱着他,一边哭一边说,既然这么多年不回来,干嘛还要回来呢!
是啊,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早的回来找呢,两鬓斑白了,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辈子思念。人世间还有一种悲哀,就是我一直在等着你,而你却成了别人的丈夫。
诗经中的思念很长,长到天边,长得看不到尽头。
生活中的思念很短,短得我们只手可碰。在乡下,青壮年男子都出门打工,家家户户除了老幼就是妇人。这些妇人不仅要照顾老人孩子,还要操持家里家外的农活,各种压力下,硬是把一个个纤弱的女子逼成女汉子。
老家女邻居,肩能挑水,手能开拖拉机,地里栽苗子,一个人半天竟然能栽得一亩地。听来忍不住感慨,不是生活压力太重,谁愿意负重前行。
而那个原本承诺要呵护她,照顾她,爱她的人却远在天涯,干着另一种活计。思念是他们夜深人静的一声叹息,也是手机视频的一副画面。
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思念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负相思意吧!
古人的思念长在植物上,开花结果,年复一年。当代人的思念挂在耳机上,遥远虽远又不远。时代赋予的思念是不同的,好在有爱,有爱的思念又是相同的。
原创不易,请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