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了几篇2007年的《小店人生》，自己觉得还蛮有意思，对比眼下，虽然那时也诸多苦闷，但真怀念那个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微信、没有支付宝的老土时代啊！想起一首歌谁唱的来着？《让我再回到从前》……
2007年2月初-7月底，在广州某著名小区丽江花园，守了半年某新兴品牌性感女士内衣专卖店，半年的小店生活，见识许多人情世故，可惜头仨月没动键盘，只记录了后仨月，但也有32段，如今回看，好珍贵。
午饭后去开店，顺路去照相馆取了昨天拍的明天要用于办暂住证的相片。相片红底，恰好又穿了橘红色衣裳，映出来的像有些怪怪的，相片上的人懒懒地，嘴角一丝牵强的笑，那是在摄影女孩的要求下挤出来的。
三个月来我在小店里已遭受了“广州市XXXXXX流动人员管理服务中心”三次上门查暂住证了。
第一次我谦逊极了，诚实回答了查证人员的每一个问题。当时恰好有客人在试衣间试穿。
查证的人走后，那客人关切地问我多大了，我说40了呀，她说看你样子和打扮象30，听你回答问题象10岁。
——啊？
——怎么那么老实呀，人家问啥你答啥，还都答真事儿，你就说你啥都不知道嘛。太傻了！不过你这样的，你生意肯定好。
——啊，为啥？？
——你这么老实人家肯定都会喜欢你啦，会愿意买你东西啦，买你东西不用担心上当受骗啦。
第二次查证，我态度依然谦逊，但问啥就都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临时帮忙的，我不是老板。
第三次来查，我不耐烦：怎么又来了，是不是看我特象逃犯啊！
查证的人倒尴尬了：没办法呀例行公事。
——你们广州为个暂住证把人命都搞出来了，还查！
——全国都一样都要查的，不信你去网上看。
——看啦，网上说我住自己国家里，干吗要办暂住证？在自己囯家里不可以随便走动吗？我户口深圳，坐一个多钟车来到广州，没出省，就变流动人员了？
那人笑，你不光要办暂住证还要办计划生育证呢。
——啊！我都不生育了，还计划啥呀？
那人扔过张表：你填好表“六一”早上去物管处办吧，我们那天会专门在那设个办证点，不然真罚款的。
快14：00到店门口，摸索钥匙开门时一已经走过去的女孩回过头来：你开门啦，我看看内衣。
——啊进来看吧。
——可以试吗？
——可以啊。
——真好呀，内衣还可以试。
——是呀，国外内衣是不可以试的，内衣属卫生用品。可咱中国人的身材花样太多啦，不试买不好的。
按目测拿了件75B递给她，她说要穿75E的。
——啊？那么大吗？咋没看出来呢？
她进试衣间脱去外衣，妈呀还真是喷薄欲出。赶紧换店里唯一一件75E给她，但她不喜欢款式和颜色。
——那你试试D杯吧？D杯就比较多，选择余地大，你穿D杯应该可以的。
——我身上这件是在洛溪一家店里量身定做的，750元，才穿一个星期就不合适了，也不舒服，唉我胸长成这样太难买内衣了真烦人。
——哈，女人都想要你这样的要不到呢，你没见那些长成飞机场的有多痛苦。不过你身上这件明显不合适，围和杯都不对，750元在我这能买好几件呢，我们的内衣又好看又舒服又性感还便宜。
女孩试了几件75D都合适，说这下可好了，以后买内衣不发愁了，我男朋友也高兴了，他可以少花钱了，我一说要减肥，他就着急不让减，说他就喜欢这么大的，这是他的宝。
——哈哈，你这是丰满不是肥，不用减的，你也不用总涵胸低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挺起来，骄傲着。
——是呀，我那几个女朋友就总要我分点给她们呢，嘻嘻。
女孩试好后预选几件，筛选后只要一件，但又说没带钱，要回去取，就在旁边住。
我心就失望，常有客人试好了说回去取钱，然后就没再来了。
女孩走后右邻店的小妹探头进来问：买了吗？
——没，说没带钱。
小妹笑，哈，那又凶多吉少啦。
半个钟后，女孩真又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伴儿，但说没拿到钱，钥匙被她锁屋里了，男朋友今天刚回了深圳，已经打了电话，男朋友说会着人把钥匙带回来，她来我这等。
等的时候又试穿，试了每件都说好，但都说暂时不买，这件等下月回老家时买，那件等出去玩时买。
我见女孩的伙伴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就问是在附近上班么。伙伴说在地产公司。
我说最近房价怎样啊。
伙伴说，今年比去年底又涨几万了（每套），明年地铁开通还得涨，我自己一直想买房，但总想等房价降点，结果越等房价越高了。
又有客人进来，女孩的伙伴走了。进来的客人打了一头也走了。女孩收到男友短信说他已经到东站了，很快回来。
——不是叫人送回来吗，咋又亲自回来啦。
——哼，我可知道他，肯定是怕送钥匙的人看上我呗。
——哈哈，这么紧张你，他干吗在深圳，或者干吗你不去深圳陪着他呢。
——我不喜欢深圳啊，他在深圳有两套房呢，可我宁可在这租房住。
——啊，那他不发达啦，现在深圳房价简直就是神经病人从神经病院跑出来了。
——是呀，他很有钱的，他也打算在这里买房了，只要我喜欢他都随我的。
——哦那他做什么的呀。
——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的，反正职位挺高的，手下二十多个人都喊他老大呢，他一个月要出三次国，老不陪我，我都想和他分手呢，可每次分了他又来找我。
——他条件这么好，干吗不结婚呢，结了婚就稳定啦。
——他倒是想呢，可我不想，我还玩呢。
又有客人进来，今天人气这么旺真难得，看来会有好生意。
这次进来的是个熟客，她来买过几套内衣了，每次都爽快利索，我喜欢她。
有次她要外出赴约，竟然没穿内衣就匆匆忙忙跑来专门配内衣。还有次我推荐了一款文胸给她，她撇撇嘴说，嗯不好看，太女人了！
一个漂亮女人嫌女人的内衣太女人了！哈哈！此后我就只给她推荐净色尤其黑色的、简洁的款式。但她又很注重集中的效果，类似“黄金甲”那样的。
今天她试穿的时候试衣间的帘子没拉严实，坐在试衣间旁边沙发上的75D女孩看见了她穿的上次买的那件文胸就说：真漂亮！
我也回应，是呀，又丰满皮肤又好气质又好。
她听了说，是吗。声音里透着不掩饰的愉悦，开心地笑，笑得很女人。但今天她没试到合适的，失望地走了。我比她还失望。
75D女孩接到男友已经到达的短信也走了，说回去拿了钱来取她选好的文胸。但她竟没再来。
此后直到23：00收工，几乎无人进店，本以为今天好生意的，却在5月的最后一天，吃了鸭蛋。
听到右邻店里人声噪杂，我独自咀嚼冷清，心烦意乱。右邻店小妹后来兴冲冲来借1元钱，我就没好气：干吗自己不备着。
小妹拿了1元钱讪讪走了。收工时捏着5元来还，我为此前对她的妒嫉歉疚，说没有就别还了，我也没散钱找你。
2007-5-31星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