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钢铁侠3的末尾,托尼从一片废墟的地上捡起了一把普通的小小螺丝刀,预示了作为一名天才的工程师,即便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他依然有能力重建起来。螺丝刀是一把工具,也是一把开启未来的钥匙,更是自信的天才无惧生活挑战的象征。
我对于螺丝刀自然是非常熟悉的,甚至还有着一丝亲切的感觉。在我小时候,作为建筑工程师的父亲从部队退伍,在家乡开设了一家小小的铝合金五金店。我这几近模糊的记忆里,那间十几平米的小小铺面中,总是一层一层堆满了各种铝合金的方管、圆管、软管,在门口装满各种螺丝钉、螺帽和膨胀螺栓的小柜台后面,电锯和电磨的刺耳轰鸣声已然成为了我童年时期生活的背景音乐。放学后的落日晚霞里,父亲拿着螺丝刀,耳朵上别着小铅笔,蹲在小店门口将一条条长长的铝合金方管变成各家各户卧室客厅里的滑动门窗的画面,如今依然在我睡梦中时常回闪而过。
我依稀记得,在用电锯切割好斜口的铝合金方管后,父亲会在裸露的端口里插入一块小小的直角塑块,通过这一个小小的塑块将两条长长的铝合金方管连接起来,在用螺丝固定住,各种尺寸的铝合金方框就这样慢慢的成型。仅仅靠塑块的连接强度当然是不够的,在连好以后,父亲会用电钻在铝合金方框的表面钻上几个小孔,然后再用螺丝拧紧。小小的七八颗螺丝深深钻进方管内部的塑块中,将铝合金方框牢牢的固定住,看上去就有一种让人心安的稳定。
在小店里各式各样的工具中,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一把木柄梅花螺丝刀。在电动螺丝刀还没有像如今这么普及的时代,我的印象里,父亲总是用这把红色木杆的老式螺丝刀一圈一圈的将螺丝拧紧。父亲卷着袖子,手背上的青筋和小臂上的肌肉随着螺丝刀的拧动一阵阵有节奏的震动着。小小的螺丝钉在螺丝刀的催促下,极不情愿的顺着铝合金方框表面的小孔硬着头皮用力钻进固定好的直角塑块,稳稳的铝合金方框就是这样或夹紧变色玻璃,或夹紧细网格纱变成了透过阳光抵御风雨的各式窗扇。
每次工作完成后,父亲都会仔细的打扫现场留下的各种铝合金碎屑、纱窗余料和各种辅料边角。局促而杂乱的小小五金店很快就又随着各种材料各归其位而变得紧凑而整洁。那把木柄的梅花螺丝刀也和其他小手锯、小直尺和小铅笔头一起,被仔细地收进专用的小工具箱里。在移动的时候,时常能听到它在工具箱中慢慢晃动时与其他小螺丝钉、钢钉和铁锤碰撞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叮叮当当。
螺丝刀归位了,父亲也可以端起茶杯,到店门口的凳子上悠闲的小憩一下。若是夏始春余的光景,这时天边还会泛起带着暮色的晚霞。躺在工具箱里的螺丝刀,红色木杆上的朱漆有很多都已经剥落褪色,印在了父亲有力而厚实的手掌中,怎么都洗不掉了。有时在恍惚间,甚至让我分不清楚,将螺丝一颗颗送到终点的,到底是那把螺丝刀,还是父亲的手。
当我看到钢铁侠捡起了废墟里重建生活的螺丝刀,我的心底也涌现了一番别样的感动。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螺丝刀,在我父亲手中,同样也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