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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师傅的幸福生活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22-07-29 22:34:02    作者:life    浏览次数:1973    评论:0
导读

配图来自网络文|刘楚强杨师傅五十多岁了,在厂里喷漆,反正是临时工,也没有退休一说。正式工如果喷漆,可以提前五年退休,因为属于特殊工种。 别小看喷漆,这是门技术活,在我们国家历史很久。那个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的庄子就是油漆工,靠这个五颜六色

配图来自网络


文|刘楚强

杨师傅五十多岁了,在厂里喷漆,反正是临时工,也没有退休一说。正式工如果喷漆,可以提前五年退休,因为属于特殊工种

别小看喷漆,这是门技术活,在我们国家历史很久。那个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的庄子就是油漆工,靠这个五颜六色的涂抹活吃饭的。

大家设想比较诗意一点,二千多年前的漆比较环保,无非是采集一些植物的根和茎、叶,再碾碎一些特殊的岩石,滴上水,调成油漆,不冲鼻子,庄师傅白天喷完油漆,晚上就着一轮明月还可以写《齐物论》《秋水》《知北游》。

现在的油漆都是化学加工,流水线上挨挨挤挤尽是油漆桶子,批量生产,添加苯酚和醛类,可以让它覆盖涂层后很快就干,并且色彩鲜艳,才符合大工业快节奏的需求,这样制造出来的油漆是有毒性的家伙,很刺鼻。

杨师傅当然知道,他不像庄子还有闲心写文章,讲孔子周公。他常常撸起袖子看看手臂,皮肤上有些不明物体拱出来了,像痘,这是长年累月喷漆作业的结果,虽然戴着口鼻罩但是微小颗粒还是吸入了不少,心肺方面已经有一些影响了。

这些事不能多想,想开心的,杨师傅就想自己的工资,一个月有八千多,在这个八线城市算不错了。女儿结婚了,儿子大学快毕业了,这都是开心的事,这些年吃进肚子里的油漆没有白吃。

杨师傅很瘦,就像只老猴子,个子本来不高,脸尖,眨眼睛比别人慢半拍。他从喷漆房出来,连眉毛都是油漆的颜色,有时候是白眉大侠,有时候是青翼蝠王,有时候眉毛是孔雀蓝。要把眉毛复原成黑色,不容易。

提着桶子倒甲苯稀释油漆时不小心,飞溅到手上,皮肤有灼伤感,这对杨师傅来说,忍忍就完了,多少回了呀?生活不都是这样咬咬牙过来了吗?

妻子很贤惠,也是喷漆工,赚的钱不比他少。她精打细算,杨师傅理发也是妻子动手,儿女如果在家,其乐融融,帮杨师傅理发,出的出鬼点子,端的端水,剪的剪,杨师傅内心高兴随便他们剪个啥花样,但是表情严肃。长期跟油漆打交道,他很沉默也很疲惫。他的衣服很少是新的,油漆工嘛,一身油漆,洗澡完了,细胞里血管里还有油漆味,工作服上一层层油漆叠加,很容易让人想起文物学家要弄清楚出土文物在哪个年代,要用碳12测定地层。今天的衣服也许还有三四年前一次喷漆的油漆独家记忆,像地层一层层一个个不同时代累积。

时间是最大的胜利者。

也好,对杨师傅来说,不买新衣服,省钱。

他不喝酒不抽烟,等待活儿的时候,看看手机,看里面的免费电子书。

在工厂做事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杨师傅主要跟油漆班的班长还有他的几个徒弟打交道,有时还有工厂的调度员大嗓门在喊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因为抢任务,一些要紧的急件经常是凌晨两三点抢出来再进行喷漆作业后发货,这道喷漆工序肯定是杨师傅来完成,他技术好,又随叫随到。别的油漆工一般不会接一个电话就从被窝里出来,进厂做事。

所以说杨师傅是天底下脾气最好的人,他总是忍着,随便别人飞扬跋扈。他为什么要这样忍呢?

是懦弱吗?

是生活太苦导致的麻木?

我不知道。

甚至他的徒弟也很少叫他师傅,相反经常抢他的活。

徒弟年轻,想多赚钱,买个车开开,就不管你师傅不师傅了。杨师傅也不吱声,抢了就抢了吧!!

假如活儿多,做不赢,他就中午加班,晚上加班,有一分钱就赚一分钱。

油漆厚度,工艺要求必须覆盖涂层多少毫米?杨师傅眼睛不行了,必须戴着眼镜才能看清楚涂层测量仪的数据,他一次一次测量,换着位置重复测量,生怕达不到要求,挨骂。

我上班时,很少跟同事说话,做自己的工作,杨师傅注意到我,倒是爱跟我开一两句玩笑,也许他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如果是周末,他就这样调侃:“强哥,你不休息啊,你赚这么多钱要得了啊,看样子还得找个老婆,帮你花。”

我经常心情不好,这时我就懒得理他。过几天,他又会找我开玩笑,我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我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所以不会对他有任何伤害。

“强哥,今年写稿子,弄了几万?”

我只好笑笑,这个“万”的单位用得有点大。心想又不是贾平凹毕飞宇迟子建。

杨师傅以前是骑单车上下班,现在换了二手电摩,电摩浑身有大滴大滴的油漆,红的黄的,一看就是喷漆师傅的座驾。

他电摩上有几个空瓶子,每天从厂里带直饮水回去喝。

他电摩被偷过一次,小区哪个人偷他的,他都知道。他住的小区是没有围墙的,一住多年,他对情况很了解。偷电摩那次,好在那人没有得手。小偷撬开了车库的挂锁,杨师傅还留了一手,门内侧有一根小臂粗的横杠穿过门上焊接的圆环。假如要推电摩,只有把门全部拆掉,小偷是无法完成这个大工程的。

老杨补漆。调度员喊他。因为吊车钩子碰到了设备,留下了印子,补漆就能恢复美观。

妻子低声说:“莫理,那台设备不是你喷漆的,又不会分钱给你。”

“算了,搞一下只要几分钟。”杨师傅说。

时刻屈服于这个世界,不知道他对不对。妻子最恨他这一点,没有阳刚之气,不像个男人。

老杨把喷漆房搞好卫生,搞彻底,一尘不染,把垫块换了,把活性炭吸附棉花换了。公司安技环保处和省里环保工作的领导要来现场检查,班长又找他,下临时紧急命令。他又奔跑着找扫把。在他心里,班长大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靠这个青天包大人分配任务,排计划,靠他吃饭啊。班长那里有一本月度生产计划,做哪些设备只有班长安排了,才能做,才有那点工钱。

我的工具有时候被别人拿走了,我知道是哪个拿了,但是我不去问那个人,总是先问杨师傅。杨师傅怎么会拿我的工具呢?我其实也知道,但还是习惯性找他麻烦。

每次杨师傅告诉我,没有拿我的,可能是哪个拿了,他会想办法帮我搞到手。有次,我一把梅花起子不晓得哪个拿了,杨师傅后来在他们油漆工洗澡间的热水器阀门上找到,已经生了半个月铁锈。那个洗澡间,经常有无聊的人在偷懒,在里面拉尿,我一般不进去的。杨师傅怎么会注意到那个里面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杨师傅总在帮助我,保护我,因为他在油漆班很多年了,有基础。其实他自己内心估计也是千疮百孔,要独自去消化很多块垒和莫名的情绪肿瘤。

按照老规矩,高温天气工厂要举行战高温夺高产劳动竞赛,大家在油漆区做事很闷热,这里没有工业风扇,那种天花板上,叶子六米长的风扇因为油漆区天花板离地面距离太近了,无法安装。所以大家一做事就汗流浃背,杨师傅特别喜欢看我衣服湿了没有。

我是那种不爱出汗的,偏偏。

上午杨师傅提着油漆桶从我身边过去,道:“强哥,怎么没有出汗?你跟我一样,是个寒体人吧?我也不出汗。”

下午他又提着灰桶过去,道:“哎,强哥今天出汗了,衣服湿了。”

他笑着走了,好像我回到了集体大家庭,终于跟大家一样汗流浃背了,杨师傅心里踏实了。

昨天晚上我去油漆区加班,杨师傅的妻子在给设备刮腻子,喷底漆,我说杨师傅没有加班吗?她看着我说:“生病了,严重感冒,流鼻涕,打喷嚏,眼泪水都打出来了,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呀。”她眼睛里满是心痛。她是湘西女子,最疼丈夫。

不晓得寒体人是什么人,在我的意识里,杨师傅是铁人般的存在,可以无差别加班,24小时随便哪个时段他都可以戴着他的口鼻罩,举起他的喷枪,或者用压缩空气做动力,去打磨设备表面,以便喷漆。没想到,连他也生病。

今天下午我看到他爬上高高的设备,喷厂标,突然标识板子倾斜,哗啦一声掉落。幸好杨师傅没有摔伤,他从木梯子上一步步下去,又去捡起标识板子,看摔变形没有?

在阳光下,他的影子很小,杨师傅走向我时,也看过我的小影子。

工厂有厚厚的牢固的墙可以存在很多年,几乎就是永恒。

我和杨师傅都只有很小的影子,太阳把我们的影子打在这里的时间也很短很短。

是幸福的,我以为杨师傅的生活。

我重复着杨师傅的幸福生活。

作者:刘楚强,男,1982年出生于湖南涟源杨家滩。2003年从宜昌武警部队退伍后到湘潭一企业工作至今,兼职送外卖养家,业余时间喜欢阅读写作。从杨家滩的孙水到湘江边的湘潭,初心不改的是对文字质感的爱,先后有散文、小说数篇发表。

 
关键词: 梅花起子
(文/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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