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咖啡人
到底谁坐庄?
天下之大,有时无一张牌桌容身之地。一张桌子,圆桌方桌皆可,四把椅子,最好是靠背椅。
假如男主人喜欢打80分,需要女主人也有同好,否则牌桌便有被掀翻的危险。
牌桌上的人,总被认为低级趣味。是的,打牌哪有吟诗作画高雅呢?更别提那些惜时如金的学者,打牌无异于自杀。
不过,有一段时间例外,快过年了,到了堂堂正正把牌桌支起来的时候了。
牌桌上有虚拟的江山,牌局内自有乾坤。
有人爱坐庄,有人怕坐庄。
怕坐庄的人如无能的君主,军队老弱病残,又无贤臣辅佐,或者一手好牌却遇上天灾人祸,总之逢庄必输。
这种人便怕了坐庄,坐庄时犹如肩上有千斤重担,亡了国全是他的责任,因此逢他坐庄总是战战兢兢,甚至换对家来坐庄。
而我个人经验,别人坐庄我来捡分,攻打别人的江山升级升得特别快——我好像适合于当一个革命者。
而我自己坐庄的时候总是危机四伏漏没事百出,当然,也享受过大权在握调兵遣将的快感,甚至有了谋略的感觉:
有时,你需要做出牺牲来消耗敌家的主力以争取最后的胜利。
我比较喜欢打拖拉机80分,拖拉机,让人感觉是一个神气活现的名字,手中的牌列阵成兵,每一色从大到小都清清爽爽,随时听候你调遣,而且,你有盟友。
有时,你只需要当个阿斗就行了,看着诸葛亮为你逢山铺路遇水搭桥,你乐呵呵地坐享其成,快哉美哉。
图的就是一个开心!
打牌贵在开心。
以前住在家属院,和家属打四副牌的拖拉机,到了最后,有人剩两根牌,有人剩一根牌,有人剩三根牌,足见场面之混乱,水平之低下,但大家都很开心。
我不擅长打麻将,打麻将令人焦虑,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张牌在哪里,不知道你等的那张牌什么时候会出现,有一种命运的未知感。
你不知道援兵在何方,你永远是孤军奋战。
有时你需要的牌被人碰了,或者你只能吃上一家的牌,而你需要的牌是上上家打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流失,心里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打牌意在调节身心,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
相比之下,拖拉机80分让我放松。打牌最大的愉悦在于,牌友都是熟悉的朋友,有说有笑,有吃有喝,快活似神仙。
一般每个人都会随手带一些零食,比如水果,这次是哈蜜瓜,下次是荔枝;比如糕点,这次是麻糍,下次是蝴蝶酥。
有时到饭点了牌局又尚未分出输赢,于是主人炸一盘鲍鱼饼大快朵颐后再战。
又分析一下输赢,设想一下假如我出另外的牌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结果牌局散了要回家了,还站在门口分析半天,当年读书要是有这种刻苦钻研的精神就好了。
打赢了开心,打输了虽有小沮丧,但还是开心,让人欲罢不能。牌友在不断地拓展。
原来固定的四人,因其中一人忙,这人便介绍了自己的朋友加入,于是,好几个圈子互相交叉。
有一次我忙,缺席了,她们又喊了另一人,竟然有种被团队抛弃的不安。下次吆喝的时候,赶紧积极响应,以免又遭受到被抛弃的命运。
不确定性快感!
打八十分的快感更来源于牌的组合千变万化。
有时你觉得抓了一手好牌,顾盼自雄,没想到别人的牌比你更好,你哗啦啦把好牌打出去,到了最后才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目瞪口呆。
朋友总把主对调光,结果别人出副牌对的时候拿别人无可奈何,她自己连说以后一定要克服骄傲的毛病。
没想到第二天,她又马上犯了骄傲的毛病,明明打到幺了,牌也很好,就差最后一哆嗦了,结果又把主对调光,别人出副牌对的时候拿别人没办法,眼睁睁被别人反超。
上帝总是给骄傲的人迎头痛击。
强中更有强中手,有一次打四副牌,我拿了八张十,哪知敌方拿了八张K,一下子丢了160分,惨败,印象极为深刻。
还有一次,拿了四张王,心里正洋洋得意:哈哈,天下无敌唯我独尊,哪知敌方三连对,实在是大意失荆州。
还有一个朋友,之前调了一对主对,以为没人有对了,结果让人双抠。所以,打牌切忌骄傲。
牌桌上见性格!
有的人跟领导打牌打习惯了,习惯辅佐领导,结果总不懂得依靠对家,享受一下别人辅佐自己的快感,凡事亲力亲为,结果只能高举白旗。
有的人,输不起,眼看要输了,一把把牌搅乱,像个三岁孩童,让人哭笑不得。
有的人,明明自己出错了牌,还要指责别人——有一次打五,我报了对五,对家有对小王,结果把我的对五调出来了,以致毙不动敌方,对家指责我:“你应该把对五拆开!”
无语呀,你知道我有对五,我不知道你有对小王,应该你拆开才对呀。
有的人,一张大王看得像宝贝一样,该出手时不出手,结果被人活捉坐飞机。
有的人,不懂得辅佐庄家,手中一把好牌全部付诸东流,让庄家孤军奋战,殊不知,自己和对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有的人打牌斤斤计较,打错了牌,一个说要罚,一个说不罚,这样就会闹不愉快。
牌友有好几种性格,有的很傻很天真,有的很精很认真。
这类高手独孤求败,那份寂寞与苦闷是很傻很天真的人难以体会的,很精很认真的人会被很傻很天真的对家气死。
总有一个猪队友?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有记错主牌的,打九记成打七,把七都收在主里,自动下台。
有的人主太少,坐庄时竟然把主埋在底牌,简直是雪上加霜。如果让心理学家来分析,那就是潜意识里希望这一色不是主,因为实在太糟糕了。
就像一个人不忍直视某种惨状,干脆把眼睛闭上一样——建议心理学家以打牌来训练心理素质:
牌不好的时候要镇定,不要慌张,要注意看清牌的颜色,否则如惊弓之鸟,兵败如山倒。
应该学习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能够以少胜多,绝对要拥有过强的心理素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打牌过程中也是如此,每个人都显示出与自己相像的人的明显偏好:
一个牌技不高的人将会发现与另一个同样牌技不高的人相处要比与任何牌精的相处愉快得多。
每个人必定从酷似自己的影子中获得愉悦,因为这是他本人的镜子,足以引起共鸣,随后就会引来与他相近的人。
因此,一个牌技不精的人宁愿选择另一个牌技不精的人做队友,也不愿和牌精做队友,因为怕挨骂。我喜欢很精很天真的人,出牌有大将之风。
有一次打牌,敌家甩牌,那个有大将之风的牌友微微笑:“你好好想想要不要甩,允许你换牌。”
那人说:“不换”。结果甩不了牌,被罚了分。这个牌友天天笑眯眯的,人缘好,大家都喜欢她。
有个朋友,牌太多了,她数不过来,就把主单独放在桌上。
于是,当她坐庄忙着盖底牌的时候,我们就拿起她的牌数一数有几张,急得她大呼小叫,忙不迭来抢,又是跺脚又是嗔怪,我们便故意逗她,假装要数她的主。
还有的人,杀敌三千,自损一百。有时主很好,因为毙掉太多,元气大伤导致下台。所以,分寸的拿捏非常重要,本想打敌人个小光牌,结果自己却倒了台。
有时敌方亮主,正中下怀挺好的,但一想到“凡是敌人拥护的都要坚决反对”,就违心地反了自己不好的那一色,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悲叹。
有时敌方亮了主,自己这一色很糟糕,迫切希望反主来改变命运,一根牌一根牌地等待。
摸到最后一根牌时特别凝重,用力翻起,却不是等待中的那一根,那份沮丧难以言表,就像与姑娘约会,姑娘姗姗而来,却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打牌时需要韧劲:坚!持!就!是!胜!利!
有时已经被敌方捡了75,手中剩一大王和五分,对方出大王,咬咬牙把大王给他,没想到最后一轮竟然是搭档的牌最大,真是喜出望外。
毛主席说的有道理,坚持就是胜利。如果悲观失望举手投降,那就见不到胜利的时刻。
打牌就像打仗!
打牌时兵不厌诈。
有一次,我手里剩一张主和一张副牌,敌方这时已捡了75分,此时出了一张副牌五分,他问我“你要不要毙?我还有一张主,你毙了我挖你的底,你看看底牌分多不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保底要紧。结果敌方捡了80分,而那个人最后一张牌只是副牌,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这时,要不要相信敌人的话就需要自己判断,需要胆大心细。我打牌过于保守,不像有的人天性喜欢冒险,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的人会先把帽子扔过墙去,我缺乏这样的勇气,帽在人在,要么人和帽子都在墙内,要么人和帽子都在墙外——谨慎,有时是一种优点,有时也是一种缺点。
男人基本上不和我们女人打牌,他们一致认为女人是牌桌上智力低下的种族。
男人们打牌精细到别人手中剩什么牌他都知道,有的人有幺却不出,造成他没有幺的错觉,等别人K出来了才扑上来一口吞下,犹如螳螂捕蝉。
这招要高手才会用,菜鸟藏着的幺往往被别人的对子拖下水,变成废物。就像功力深的人才能以柳叶为刀,放在普通人手里,柳叶就是柳叶。
我有一次东施效颦,模仿这种高难度的动作,结果摔得鼻青脸肿,后来就老实了,鸡不敢跟着凤凰飞。
赖先生知道我打牌的风格,我是属于小心谨慎型的,分不敢埋在底牌,经常留在手里伺机逃跑,所以他打牌从不瞄准我的底牌,只管现时抓分。这样我就很吃亏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一旦被对方掌握了自己的弱点,那就无路可逃。
不过,有一次我耍弄了他一把,那次我坐庄时手中只有小王,我把分埋在牌底,出个五分引诱他下大鬼,他果然上当。
呵呵,兵不厌诈。当然,这种冒险行为犹如走钢丝,我也就只耍过这一回。一回也就够了,赖先生再也不敢小瞧我,没有了以前吃定你的那种稳操胜券。
什么情况下男女混打呢?当男人三缺一的时候,他们只好让女人顶上。
有趣的是,打牌输赢似乎和运势有关,虽然两女对两男基本败局,但偶尔也能赢一回,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牌位是关键!
这时便是最快乐的时候,打赢了牌,做其它事似乎也特别顺。
牌好不好似乎也和方位有关。
方位有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有一次打牌,姐夫坐庄从头坐到尾,这时我们发现他坐的是坐北朝南的位置,他神气地说:“坐北朝南,皇帝位!”
我们齐声说:“下次一定记得抢这个位置!”
人不刚好怎么破?
打牌三缺一最为急人,那种苦楚犹如内急。
这时,找一个牌技略差的人解燃眉之急。这备胎虽然牌技略差,但相当重要。
她不按常理出牌,比如她连老K都出了,大家都以为她没有这个颜色了,结果她又冒出一根三,说是插在边上没看见。
因为以为她没有了,所以我不敢出这个颜色的幺,少吃了十分,这十分非常关键,有了这十分她们就倒台了,所以,这是误打误撞的好处。
不过这种情况是极少的,跟不会打牌的人搭档,你通常要以一敌三。
有一次我和一个临时喊来的不会算牌的搭档,我才发现不仅敌家的话不可相信,有时,连搭档的话也不能相信。
那次敌家甩牌,我踌躇着要毙大毙小,搭档说:“毙大的,我来保底。”我信以为真,结果底牌被挖了,搭档委屈地说:“我以为我的牌是最大的……”
三缺一急人,打牌时多出一个人也急人。
通常这个人负责端茶送水,在旁边出谋划策,一边等着空缺填补。偏偏在座的牌瘾都极大,屁股纹丝不动,连卫生间都舍不得上。
锲而不舍等呀等,终于有人的老婆喊他回家吃饭,喜滋滋坐到空位,那喜悦不亚于替补队员好不容易逮到了国家队主力朱婷负伤,喜孜孜上场拼杀一样。
可见凡事都是恰到好处为好,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妥贴。
关于打牌的哲学思考!
那天读到叔本华关于打牌的论述,被这个一脸严肃的德家哲学家气乐了,他说:
“在所有的国家,社交、聚会的主要方式就是打牌。打牌反映了社交聚会的价傎标准,但同时也标志着思想的破产。
因为人们彼此之间没有思想可以交换,他们只是交换纸牌,并想方设法骗走对方的钱财。真是可怜的白痴!
难道叔本华先生一天到晚24小时都在思考哲学,都在写作吗?他这番高论被牌友们听见了,估计会遇上一片中指。
我有个高智商的男同学,打牌基本没有输过。
在以前生活困难的时候,他周末打牌就和同学赌一顿饭钱,有时赌一粒鸡蛋,凭着精湛的牌技顺利地度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也算是牌技一功。
打牌也分两种,赌钱的和不赌钱的。赌钱的和赌钱的在一起,不赌钱的和不赌钱的在一起。
曾经听说过一个男人因为打牌忘了去接儿子放学,结果儿子去玩水中的电线触电身亡。
悲剧发生过老婆天天哭得死去活来,那人却哭不出,每天发怔,从此戒赌,结果抑郁而终,倒是他那天天哭得死去活来的老婆因为有了情绪上的渲泄,至今还存活于世。
我的牌友都是理智型的贤妻良母,我们从不赌钱,只为娱乐,可能都基于一种输不起的心态。
年轻时住集体宿舍,半夜睡不着起来打牌,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人到中年,打牌稍久便腰酸背痛。
更可怕的是,竟有牌友升级当奶奶了,只好依依不舍地与牌桌诀别,有时竟难以凑成一桌。
牌友们,开局了,来打牌呀。人生苦短,能够纵情玩乐的时间委实不多,久久打上一次,可以预防老年痴呆,何乐而不为呢?
身边的女友若不会打牌,我总以她不能体会打牌之妙为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