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参加完媒体见面会,我回家觉得格外困,有那种集中精力学习完的疲惫感。
因为陈晓楠老师和季业老师的聊天特别有意思,非常真诚而且准确。我节选了一些在这里,希望你也会喜欢。
这就是一场残酷的青春电影
问:本季节目中谁最让您触动?
陈晓楠:是《狱外来信》的陈泗翰。
我采了他两次,我还记得我采访到最后的时候,他不是学吉他吗,我说那你唱一个吧,他还特别不好意思。他说,那我要唱《这世界那么多人》,因为我觉得那首歌每一句都在说我。
就在我们播出之后,那首歌的词作者也看到了,还发了一个朋友圈,他说,没想到我当年写的词在某一时刻陪伴了这样一位年轻人,就是那种很神奇的连接。
(采访陈泗翰之前)我突然就看到了那些信,那是在一个文字的报道里面有一些照片,信中的字特别稚嫩,但特别整齐。就看到了好多时间线,比如他刚刚入狱的时候说,现在离你离开已经有几天了;然后慢慢你就会看到说我们中考过后谁谁谁考得好;后面又看到我们现在上高中了,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现在体重都多少多少了……
这个时间线特别清晰,也特别残酷。从信中你分明看到这些年轻人的命运被分成两条轨道往前走。我当时一下就觉得这个角度特别打动我,就是那种头皮发麻的直觉。
(陈泗翰把自己挖得那么透)他的语言是诗意的和散文化的,以及精准得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和这些孩子们之间情谊的破碎感,那种遗憾,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都说出来了。
他回忆起他们一起出游,夕阳洒在他们的身上,金边洒在每一个人的肩膀上,那种文学性的画面,会让我有好像毛孔张开的感觉。他出来之后和同学有依稀的联系,他仍然有一种又想向前又退后的情绪。我觉得特别复杂,五味杂陈的这种东西,就是事实和命运的真相吧。
我还记得我采访出来给季老师他们打电话,我很激动,我说这就是一场残酷的青春电影。
这期节目最主要是感谢陈泗翰。我会有一种很珍贵的捡了一颗珍珠的感觉。在职业生涯当中,你觉得这样的故事捡一颗是一颗,哪怕它就在今天截止,我都觉得是没有什么遗憾的。我觉得美好而纯粹的东西里面,即便它有残酷的一面,但是当它被这样书写出来,它一定是能触动到别人的,我特别爱这期节目。
最大的挑战在于选题
问:在最新一季中,您觉得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季业:我觉得是选题上的。
就是外界对这种选题的需求,我发现大环境在慢慢变化,观众在看节目的时候,他更需要寻求一种力量。
我们过去做节目,老说三维度:故事性、相关性、话题性,觉得符合三维度就可以。我们追求一种所谓的自然主义的表现风格,对人物不做任何道德评判。我们前几季也会涉及到一些相对有点争议和灰色(的话题),或者是没有那么好判断他是好人或坏人的人物。就会有一些观众说,这个东西很高级,但是他的出路是什么?
我后来就在想,在这样一个艰难的时代,给大家提供一点内心的力量也是很好的。所以这一季我会给三个维度之上再加一个维度:有力量的人性。就是故事性、相关性、话题性再加上有力量的人性。我希望我们呈现的人物都能够体现出人性的真善美,来让大家看到一些看似无解的社会话题、人生话题当中的一些出路。
节目最终呈现是遗憾的艺术
问:我们知道晓楠姐一期的采访时长有5、6小时,可节目最后呈现只有半个多小时,我们作为观众常常觉得不够看。
陈晓楠:这个其实特别矛盾,因为我们已经是战战兢兢地来占大家30分钟到40分钟的时间了。
我们作为创作者当然希望你能看到全本了,因为我们每次最大的纠结,最难的就是把它剪短。比如从5个小时到1个小时,难度是远远小于,几倍地小于,从5个小时到半个小时的难度。就从割出来1小时到半个小时之间就得吵无数架。
因为你选哪不选哪,你可能就把他组建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就是后期二度创作的时候。这就是采访普通人最难的地方。明星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明星他已经有前提了,你是了解他的,他现在说的所有的话都是附加分,他不是从一开始让你了解这个人。但是如果你不小心塑造一个普通人,你有可能会把他塑造成另一个人。我们就会小心再小心,也会非常的痛苦和纠结。
但是我们现在就必须得接受遗憾。我刚入行的时候,经常夜里给季老师打电话:“我说的那句话,他说的那句话很好,为什么没有用?”他那会就直接怼我:“用不了,就搁不进去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这样——搁不进去了,那么必须得有取舍。它是个遗憾的艺术。
(主持人陈晓楠)
采访普通人是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问:节目中有一些主题比较敏感,是如何说服被访者的呢?
季业:我觉得跟嘉宾的联系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急功近利。
我们嘉宾要跟晓楠聊5、6个小时,还要深入地聊自己的人生和情感。他带着利益诉求来的话,采访一定会失败的。我们就是耐心地跟他交朋友。
(节目总监制季业)
陈晓楠:季老师说得特别对,采访普通人和采访名人不一样。采访明星团队是一种工作关系,但你无法拿自己的工作关系去跟普通人建立信任,你需要跟他建立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并不了解你的工作,接受采访也不是他的任务。
展示悲惨不是我们的初衷
问:有几期节目都很容易让观众大哭,想请问一下,节目采访过程中会不会也有进行不下去的时刻?
陈晓楠:我原来做《冷暖人生》的时候有个经验,如果嘉宾始终在情绪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始终在哭的时候,是没有办法跟你好好讲故事的。我知道屏幕上的人哭很容易带动观众哭,但那是空的,哪怕你哭了,你并不会有所收获、对他有更多的理解,你只是觉得很惨很可怜。
展示悲惨不是我们的初衷,虽然说展示悲惨会有无尽的选题去做。它一定要有背后的深度,背后站着一群人,和一群人共同的价值,也就是所谓的公共性,不是一个人的悲惨。
比如我们采访乔任梁的父母就是因为看到这个话题的公共性,它是失独的人及所有人都会面临的问题:你如何面对分别和失去?活着的人怎样有尊严地活下去?这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我们看到的是乔任梁父母的笑。他们在短视频里最开始的正襟危坐,后来的那种活泼,还有迅速学到一些新鲜的语境,这种反差特别触动人,你在里面能找到力量。
(媒体见面会现场图片来自主办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