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麻国裕
名不正，言不顺！锯条可“跑”？方家学者定然嗤之以鼻！文理不通若此，定然为无文屑小故弄噱头哗众！其实不然，此口头语在改革开放初期至今仍流行于壶镇人仍喋喋言之道之。发明此乡野俚语者乃何方神圣哲人，即无法考据。但确确实实存在至今，却使许多壶镇人脱离贫穷，是铁的事实！毋庸置疑。
盖跑锯条，即乃联系推销锯条业务之谓也。发轫初，当以上宅人卢荣进，人称“师爷头＂：原在社队企业白六公社综合厂，最早研发改进“三线锁边机”，在销售生产过程中，发现各地厂企因资源短缺(由省、市、县逐级物质局调拨)而锯断钢材的高速钢(俗称锋钢)锯条异常紧缺，而旧锯条却无法翻新利用。
卢荣进脑袋灵光，何不将旧锯条翻新再用，遂私下将旧锯条退火，重新开齿、淬火塗漆，居然可用一段时间。正业三线机，搂草打兎子，变副业翻新旧钢锯条。时逢左倾政策盛行，私自结伴三五好友，暗自在南乡舒洪等地，租一二民居，备铁炉锉刀，“地下工厂”就此诞生！时乃1978年事。
锯
带锯条.致富路
条
跑锯条
跑锯条：1979，三联公社农机厂可开具联系推销高速钢鋸条件介绍信、提供收取一定比例的管理费及所纳税票和信用社账号，推销锯条由地下黑工厂转为地上“合法”(?）经营。但该厂似乎象开票公司，仅供介绍伩、信用社账号，代开发票收取管理费代扣税费而已，至于生产、经营、销售、差旅费等即一既不管。好在颇时生产队一天几毛钱，而由地下转为地上经营，不啻天壤之变！许多穷怕的农人趋之若鹜，我家穷窘，妻弱子幼，恐借债跑锯条血本无归，怕旧账添新债。
由前岙卢广先、卢德飞、卢然勇、卢喜龙等友人介绍，锉锯条！由诸友代制夾具、代发新锉、代为退火，代覓旧锯，每锉一张，工资五角！每晨早起至夜能锉锯条十來张，因舍不得手用锯条毎支0.12元，全凭锉刀硬锉，一月可得工钱百多元！比之生产队一天五六毛，欣喜若狂，除还旧债外，偶尔可食肉解馋。如此数月至秋，前岙众友多次鼓惑去跑锯条！彼时诸友都己掘得第一桶金，皆愿本金借与，犹豫时久，决计一赌，愿赌服输，大不了重锉锯条！並求询之注意事项。
遂向卢广先借得一百元，在贤母桥东侧地摊，以1.2元购得旧皮鞋(疑为火葬㘯旧鞋，摊主温州人)，黑市全国粮票。打点行装，开介绍信、携合同纸，手持二张450mm锯条样品，留下十几元安家，怀揣80元择日出门跑锯条！深惧出师不利血本无归，颇有风潇潇兮易水寒之慨。
行前已定目标一一苏州(旅费省），1.92元汽车费到金华，在火车站广场忍痛咬牙购买黑市过滤嘴凤凰牌香烟二包(每包1.8元），时金华至上海车票7.6元，为省一二元车费，遂购票嘉兴，改乘汽车夜到江苏吳江县城松陵镇。出行前曾询前岙诸友，是何厂矿须用锋钢锯条？告以凡有大烟囱者皆用之。车站在松陵镇新城，周边建筑甚稀，晨起即奔对面大烟囱而去，时行人尚少，询一路人，前方大烟囱为何企业？路人卾然审视良久，反问我为何事？以推销锯条对。
路人哂笑曰火葬㘯！並告我里许有机械厂，不妨可去。遂羞愧低头觅路，奔机械厂，寻供销科长，诺翻新旧锯及购买锯条多少，筌订合同，扛旧锯条出。另找他家，例行前事，不赘。
手有合同旧锯，心中踏实，遂沿路而苏州、浒墅关、望亭、硕放北上到无锡，心中盘算历时十几天，业务计加工每张7一8、9元，新锯合同价十一二元计，合己千多元，况80元盘缠所剩无多，决计火车转道沪上返金华。车到金华站出口处，将所携锯条重物强装硬扮伪装成提携轻松状，免檢票者看穿，超重罚款。
一出金华站，即百米冲刺，飞奔汽车站购买壶镇车票，(每天二班)。返家后頼前岙诸友代为退火、自锉、塗漆，购买锯条。数周后，锯条弄妥，分类打包捆扎，预购金华汽车票，並购买黄花菜、笋干礼品，送货厂家。顺带重订下批合同。时沪、浙、苏、皖三省一市承兑汇票通行，为保险安全计，谢绝。以购物由领取现金。
彼时最大面值为十元，五元、二元据多，因同行交流，嘱妻子于内裤、裤腰等处预缝小袋，便于藏钞票，犹记得，第二次送货时全收现钞，回家取出现金，阴囊两阴间己因长时摩擦红肿发炎，亦一笑话。初次告捷，再接再厉，自该秋至冬，送货三次。第三次乃腊月上旬，时肩负400张锯条(每张500克)外加土产礼品等物事，预先偷过铁路尽头，再过天桥候车，全凭以往经验。
不料这次列车临时变道，幸同行卢然勇、卢广先等知我携重绝难乘车，遂数人抢占火车门口，多人接应将行李置于车上，由列车员强推挤进车中，方始关门开行。
送货毕已近腊尽，急需回家过年。並代邻里亲友持浙江布票可在沪市购布及衣料，中长脂布裤12元每件，丙纶布三尺可扺一尺布票(每尺约三四角钱)，因农户皆生产队劳作，春节须添亷价新衣，遂遵所嘱在沪代购衣料二大包，遛达到虹囗三角地菜㘯，见一猪头毋需凭票购之，並有代加工锯条二件，计七八十斤。遂购火车票由北站返金华，因年轻力壮，亦曾在湘赣卖苦力多年，八小时车程，上海上车时己大雪纷飞，到婺出站，广场己人山人海！汽车停运车票停售！旅舘客满！幸遇往年同在湖南拉煤工友胡宅口胡旭其、胡理书、胡章孟等数人亦由湘回家，于金华转车。
眼看鹅飞大雪仍然纷纷，即便雪停车通也决挤不进票房，惶论购票。幸他们皆随身行李中携有双轮车，遂按装捆绑简易双轮车，雪中推拉，夜半幸得入住永康旅社，次日复行。过舟山下至打虎岭背，眼看到家，却又故事：上坡处有一军车去临海深陷路沟时久，而对面有后宅火炮老板卢水木押运一车拖拉机火炮在岭头相交，折下松枝填于膝深雪中，车轮空转无果，众人又拆双轮车，各携行李侧身过岭，踏雪而行，蹒跚雪中满膝，背负七八十斤行李家中，全身湿透，汗浸内衣数层！急嘱妻将衣物送发邻里，以便成衣过年。
经此一堑，此后即忍痛将锯条随火车票快件托运，因上海虬江路天目东路北站皆一个出入口，如在车尾即需全程走遍整列列车，负重者绝非易事。且出口有超重罚款䃼票，贪少失大。金华上火车，彼时都是绿皮车，车门口绝对挤不上，那时年轻，脚手灵便，看列车窗口有缝，伸手推窗，纵身跃进，随即接应同伴行李及同行人。
抢占最佳位置茶水间或厕所门口，倘有可籍地而座处，至为大幸！若能爬进他人座位底下屈身曲卧则为无量寿佛！亦曾亲历义乌人抢位置打群架：一女脱下高跟鞋，骤步飞踏座位栏扞和人头，高跟鞋对准对方猛击对方头部，瞬间血溅四座，喷溅数米外我臉及衣衫。
因人挤，亦未见乘警列车员出现，可窥彼时列车盛行丛林法则！故而我们乘车大多为结伴同行。时金华至上海车费7.6元后上调至9.1元，运行八小时，因人挤关不上车门，每每晚点，视为正常。
工艺改进和技术革新
工艺改进和技术革新：1980下半年，跑锯条人数剧增，壶镇周边无分山区近郊，迅速辐射至天南海北，从业者三教九流包括机关干部、企业人员、教师队伍、金融系统等亦暗中入行！当然主力军还是壶镇农民。不过这些国家干部有单位人事、同学同事、亲友诸关系，能源潜力巨大，不过他们大都幕后暗箱操控，委托明面跑锯条人操作。
说明士庶官商领工资和挣工分的皆爱财有道。随着跑锯条人数激增，传统手工锉刀锉锯条已无法满足日益剧增的势头，聪明的前岙人发明了脚踏砂轮磨锯齿，初时，不为接受，盖因脚踏砂轮转速快，致锯齿磨擦时留有青紫色，谓锯齿退火不受力，后经实用无虞。因脚踏砂锯条需一人脚踏、一人磨齿，效率尚低。
进而改用单相电机带动刃面砂轮机砂锯齿，一人机每天可磨锯齿一百多张，效率大增，延用至今。经钻研以氩弧銲銲接缺齿锯条，修旧如新。时国内锯条三大品牌：哈尔滨二工具、本溪锯条厂、上海锯条厂。各厂铭牌油漆各异，原以手工刷漆塗色不匀，易粘连，改以香蕉水调漆而喷漆，漆面均匀光亮且不粘漆，与正规厂家出厂无异。该时，送货无非送些黄花菜、笋干、板栗等土产，甚少有后来现金回扣等情亊。
罚 款
罸款：1983，睛天霹雷！工商所定为走资本主义搞投机！调查只需到三联农机厂一统计所开发票数额和税务税票，十指抲田螺，一摸一准！于是发票停开，账户冻结，锯条被扣！一时人心惶惶。工商所排摸出数十人，我嚇然其中，罚款800多元！
前岙卢思忠名列榜魁，与当局者理论：合法经营、依法纳税，又无用户投诉，解决对方用户工具紧缺困难，利国利民好事为什么要罚款？可事实是卢思忠旋即被抓，判刑！刹时间跑锯条人皆人人自危，愁云惨雾笼罩壶镇大地，惶惶不可终日！曾辗转托工啇所所长徐晓林丈母娘吕莲君求情，不料徐晓林反亲自到家中做我工作！(徐因工作有功，后擢至县土地局局长任上⋯⋯)。遂老老实实交纳罚款，(时2000元可建二层条石屋一间，800元可买木结构楼屋一间）。
虽交罚款，惊弓之鸟，心有余悸。如何履行此前订合同，乃当务之急，静昐解冻消息，遥遥无期。于是有智者于盤安县冷水公社农机厂另擗新蹊，重行早几年在南乡开＂地下工厂＂旧故事，遂另起炉灶。
时跑锯条者为联络、加工运送锯条方便，都高价购买二手28吋自行车，好在盤安冷水距壶镇亦只三二十里，來去方便，况班车相通。每逢壶镇市集日，冷水农机厂开票人吕金寿即带介绍信、发票及汇到款代取现金，送钱上门，各按所需开票，服务到家。两县相邻，政策各异。又闻打虎岭拦锯条，我辜本村手抚拖拉机夤夜走北山大麦岙去永康活塞厂吕葛银家缷货，因吕葛银为高级工程师永康人大代表，其妻张苏华杭大毕业为永康县委员、妇联主席乃我初中同学。次日央其夫妇购车票並装锯条上车(免永康拦锯条)。心惊胆战逃出壶镇。
收购旧锯条
收购旧锯条：我因父亲历史问题，高中自然不允读，文革中身历抄家，老父批斗遊街做义务工，胸中戚戚心有余悸自忖推销锯条，必然开发票，倘若日后运动又至，岂不成前岙卢思忠第二？只须一查销售发票，岂不瓮中捉鳖？加之父亲历史问题，未曾摘帽。思索再三，决计不再推销锯条，专收旧锯条，卖出现金交易，不要发票，能奈我何？时金华到北京火车票29元，二夜一天半到，哈尔滨火车二天三夜半到。
在哈市蹲跑月余，所购旧锯集装箱发回，低价薄利于家中售卖一空。时已解冻货款，罚款一事渐松懈。壶镇汽车站市日地摊渐成气候。再去辽宁本溪，並结识火车站行李房汽车驾驶员韩亚臣(朝鲜族)除各厂收购外，韓亚臣与本溪工具厂保卫科长之子(名字己忘)乃铁杆哥们，谈定价格，预付现金，嘱我略等一二天，即可供货。不料韓次晨來告知，事不谐！原来他俩居然私偷用大马车悍然拉锯条出厂！半路被保卫部追回並扣人，知后惊愕万分，人在他乡，举目无亲，且现金倶己付给，惶恐不安度过一夜，走、留举棋难定。
次日他俩来告，扣留一夜，写撿讨书放人，並将我前付款项全额退款，东北人颇时硬直，不似今之三角债，讨账不还。遂打道回家。于是乎向西南出发，遍跑黔渝川各省林彪所建“小三线”，皆为上海籍内迁厂，因早年在江西卖苦力时与上海插队知识青年聚居点购买高价大米，加之跑锯条时与上海人交集颇多，故学得一口上海“洋泾浜”还可充数，每到一厂，以上海话对，他乡遇乡音，倍感亲近！遂介绍黔贵、川渝内迁的小军工如083、061，011系统＂小三线＂各单位地址，厂家，干部名单，故一去就准，定可购废旧锯条回，绝不空手。
由是续奔四川，得重庆北碚0206(或记忆有误）军工厂绍介，乘火轮下水涪陵，经长寿、丰都鬼城，找到海陵一、二、三厂（据说是生产潜艇发动机)与海陵二厂废旧倉库内废工具堆积成山，铣刀片、园锯片、钨钢刀头，大小钻头及废锯条和不认识的铁傢伙堆积成山，乱七八糟堆压，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些废工具可挣大钱，只认旧锯条，谈妥价格，仓库保管员见我一人清理打梱锯条需耗时数日，便约定，由其反锁库房大门，午饭时打开带我去厂食堂，饭毕回库中反锁，如此数天。
捆扎妥当，核实数字，结付现金。时所带现金已所剩无几，因知该厂有工作组长驻重庆解放碑“山城饭店”，决定返重庆等家中汇款。时长江上游枯水期，货运不畅，且江岸至涪陵仰望有百上千级踏歩若摩天岭！倘辜“重庆棒棒”背到江边，非得一大笔脚力钱。与供销科长求告难处，科长回曰原定后天派车去渝接货，遂提前一天，当即将锯条装在一辆“黄河”牌大卡车上，与驾驶员约定次日晨出发。
我当时初到重庆时已是夜间，火车上看重庆，惊愕于灯光高楼耸天，远胜上海摩天高樓，到站菜园垻，仰头缆车直上两路口，方知“山城”乃依山建楼，层层叠叠。方知真乃山城！(无自行车，室内皆踏歩)。赘语表过。晨起于黄河车司机同车去重庆，一路上坡，沙石路面，路面有浅水沟汩汩水流，询问司机何以天晴有水于路面，回以下坡车车轱轳刹车降温水致。
路边稍缓崖边偶有水池，便下坡车加水。一直上坡至午时，方到山顶处，建有似今之服务区，简易。有饭店，水池，油桶。请司机午餐，每人一瓶啤酒，饭毕。加柴油，水箱注满水，开车一路下坡，半途因喝啤酒内急，央司机停车，至略缓处，我先下车解手；尔后換班解手，除己拉手刹外，司机嘱我于驾驶室脚踩刹车，由其下车方便。
交班后，续行，自午至夜方到火车站货运㘯，盖一天十几小时车程，涪陵至重庆，仅只翻一座山！怪不得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名句！火车站托运锯条手续办妥后，二人驱车直奔山城饭店海陵二厂办事处，时近夜十时，邀办事处两位同用饭。谈及囊涩无钱窘境，愿以托运单扺押宿弗，勿受。
又借得现金5元发加急电报家中汇款。待住宿时袋中仅剩三块多钱！所幸当时重庆物价便宜，每日三攴一碗“担担面”，每碗0.12元，一天0.36元度日，连等三天款未到，电报续催，后知恰逢星期日，电报不送耽搁，苦盼到第五天夜，电汇到，邮局下班取款未成。次日取款饱歺，还前借款，结付房租，购火车票返。到家，不日货到，出售，获利二千，出行月余，正是：饿五天肚皮，赚二千大洋！
到1984年后，收购旧锯条者日益增多往往大的厂家，一天能遇到好几拨，曾记得座四天三夜绿皮火车，到昆明，时昆明自越战过后，满街崇尙绿军装。住省农垦厅招待所，跑了几个代号工厂，小有收获。重拾渝上伎俩，要求代号厂家介绍，其中有一个在大理市的代号工厂。于是兴冲冲坐一天汽车，找到该厂址，眼看规模颇大，心中窃喜。
进厂后才知该厂专业生产装炮弹的木包装箱！頼看刘三姐，不逛三月街，怏怏返昆明。又从昆明火车到成都，途经攀枝花，时值盛夏，酷热更甚重庆火炉，翻山越岭走遍整个攀钢基地，早己有人捷足先登！一盆冷水浇头，䦀杀乘火车到成都，车上人少，大多彝民，毛毡披掛，一身骚气。入夜昏睡，朦胧间二汉子公然挨个向座上乘客口袋中掏钱，我自然不能幸免，全车厢无人吭声。所幸大部现金藏于膝弯处，仅搜去衣袋中钱。回家后老妻戏谑：出门一月，钱没多挣，倒带回虱子不少！
跑锯条住行
跑锯条住行：出门在外，最注重随身钞票。有云：火车好座，衡阳难过！其实贵阳确实“贵州土匪赛牛毛”！每次火车到贵阳临时停车，下车购物者，每每上车后惊呼钱包失窃！某日晨，趁公共汽车，待上车一歩踏步，则有多人拥挤，再难挤上一步，前后左右额头皆周身紧锢，两手不得动弹，左腋下所夾紧旅行包有异动，知不妙，仅乘一站停车时，死命硬挣撞下，见同车夾我数人亦相随下车，自忖遇贼，速奔一单位与门卫递烟并入屋内说明情事，检查口袋所有零钱无存，旅行包已被割20多公分口子，因左腋夾紧无虞。
与门卫说明委曲，並告以上厕所由，出门房视诸贼仍在原地蹲候，遂故意让众贼见我奔单位内而去，在厕所逗留良久，见众贼己去，遂谢门卫急去目的地。有此一惊后，邀前岙卢德飞同去贵州，在贵州大十字长途汽车站吃饭，我看两人行李占座，卢德飞手持粮票、钞票排队买票，我见服务员说“掏钱快买！”眼神有异，待买得票后，卢德飞回座，我说可能着道！果然中山装上衣口袋空空，两人充充扒几口饭，路过饭店服务售票员撇嘴眨眼方向一嘘，扒手三二仍立原处，目光呆滞。急出斜视，扒手三二尾随，急入一旅舘甩尾。
那时旅舘，都是三人四人间或大统铺，门房可寄行李。钞票十元面额最大，余为五、二、一元和角、分币，不似今之百元、五十、廿元大钞和支付宝。外出必携现金。早先，藏钞于内裤，腰间，后得温州人教我，两膝关节弯曲处置小袋，可藏多款。住宿店，房内无人时将自己床位旁小凳反转，以手帕包钱並钉以图钉于凳板反面；夏日洗澡，将钱塞进鞋底，扔臭祙于鞋上，可瞒短时；钱数多时，以透明网兜：内置臉盆、热水瓶(中空、内藏大款)臭鞋烂祙，旧书报伪装，可保安全元虞。
那时出行，皆乘绿皮火车。购票难，上车难。至后同行教我，倘座长途卧铺难买，可以百元向列车员、乘警购买，会把他(她)自己卧铺转让，我曾屡试不爽。日前早年跑锯条旧友、塘川人王文洪君來访，闲聊彼时身历：云：某次王君与永康人共汽车到金华，又同一硬座车厢去湖南方向。火车刚过江山，一劫匪持短刀向永康人搶钱，人高马大永康人面对刀刃，被劫。
随后行李中取长刀与同伴二人，逐车寻到劫匪，逼其交还已劫己款，並押匪到乘警报案，失主並要求将刧匪交由自己亲戚鹰潭公安处处长某某，当即乘警将劫匪上铐，並告永康人应由铁路公安管辖，不可移交地方公安办案。时王文洪恰在歺车䃼办卧铺票亲见，后在宿营车卧铺入眠，半夜惊醒，对方卧铺竟然是被铐刧匪！惊询其何至于此？
刧匪回作此营生时久，偶尔被打甚少，且安全无虞，所刼钱财大部上交乘警列车员，少量归已，待被刧永康人到站下车，即由乘警解镣铐而睡卧铺。绝无风險。文洪又问，分赃旣少，何不将所刧金钱以多报少，私下截畄偷藏？回曰：断然不可，因被刧者会如实报案被刧数额，乘警了然于胸，倘不如实上交，牢狱之灾！乘警又可与他人合作，还是老实在该车干活安全！至此一番言语，王君一身冷汗，睡意全无！警醒天亮！警匪一家，古语诚不谬也！
自忖出身低微贫贱，身历诸运动惊吓，加之单一回收旧锯条日见稀少，未能预见以后由跑锯条衍生“跑工具”、“跑锋钢”成为轰轰烈烈的壶镇钢材市场。遂将旧时业务转交给少时挚友坑沿陈田根，我即入前岙卢唐寿为厂长的白六乡乡镇企业，每月安稳可领工资45元加提成。亦心满意足，不料撤扩併转制，只得另觅他途。
后话：残年愚思管窥，地处三市三县壶镇一隅，贤母桥慈孝千秋。清末秋瑾、唐良揭竿而起，推翻帝制。抗战时各地学府内迁壶镇，本地人文底蕴深厚，民国将领叱咤风云。改革开放以來，白六综合厂转制幅射，千万人跑锯条而后工具、锋钢市场䠇起，近百温岭工具人长驻壶镇推波助澜。
轧钢行业的兴盛。促使壶镇众多大小企业的诞生，勇闯商海，敢于拼搏，昂立潮头。有成为带锯床，厨具国家行业标准制定者。而致浙东南一隅小镇，凤凰涅槃，华丽转身！壶镇地方财政收入一骑绝尘，历年稳执市、县牛耳。亦不知和当年万千跑锯条者可有些许内涵联系？自当待智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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