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虎年,44岁。我在奔五的大路上被90、00后裹挟着一路向前,踉踉跄跄。看着头上些许白发,其实我内心并没有奔五的苍凉和惶恐,白发和皱纹一样,那是岁月在我身体上刻下的印记,那也时光颁发给我的勋章。在我心里仍觉得自己青春依旧,但回头一瞥,确是已到中年,诸多工作家庭事务烦心劳力,父母衰老速度肉眼可见,孩子们尚未成年,房贷高高在上,六位数密码的银行卡里也并没有六位数的存款,便也不由得感慨万千。细想几十年来,我从没有停下来认真回顾过自己的人生旅途,更多的时候都是为了自己的某些欲望、家人的梦想而不停的往前赶路,也不曾认真想过自己收获了哪些,失去了什么,更不曾仔细想过今后几十年该怎么规划。似乎多数时间都像一架机器,每天重复着单调枯燥的两点一线式生活。单位杂事繁多,晚间得闲,偶想起梳理一下几十年生活轨迹中的趣事、伤心事、怪事也颇有意义,无论值与不值,白活与否,如若日后脑筋不灵活之时也能翻看一二回忆往事,故聊以记之属于我的独家记忆。
出生年代
我是戊午年(1978)出生的人,五行属天上火,厩内之马。出生时恰逢文革结束不久,改革开放的步伐即将迈开之时,但是我们一家根本就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因为我的家乡位于川北一个偏僻的丘陵地区,山路蜿蜒崎岖,落后且信息闭塞。小时候,到最近的县城坐客车也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祖上三代贫农,属于政治审查十分过硬的那类家庭,家里兄弟姊妹六个,除了一个大姐,我爸就是家里的长子了,下有四个未婚的兄弟。自打我记事起,爷爷一直担任生产队大队长,我父亲起初在生产队集体公社里开抽水机,后来因为识字较多进了村小学当上了民办代课教师,后来通过自学函授,享受国家政策,80年代末期转正成为正式的公办老师。自打我有记忆起,就记得我爸爸干着一份让队里人都很羡慕的工作,都说他是拿国家钱的人。我妈也是农民家庭出生,兄弟姊妹5个,四女一男,我妈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和大姐,下有两个妹妹,家庭状况比我爷爷家要好的多。父母从小就在一个生产队里生活,彼此熟悉,经人介绍后结婚。自我出生后,就记得一直住在爷爷分给我家的两间土坯房里,屋顶还是麦秆铺成的,冬暖夏凉。家里自然是清苦,在我的记忆里,吃饭时,一锅暗绿色的酸菜里面混着红一块白一块的红薯,用勺子搅动几下,稀少的白米翻滚几下便沉入锅底。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所以至今我都很少吃酸菜和红薯。土坯房没有住上几年,父亲的其他几个兄弟陆续都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自然我们就被迫分家迁出土坯房自建住房。在父母勤俭节约和外爷家鼎力相助之下,四间大瓦房顺利落成。那时我大概四岁左右,对于新房落成没有特别记忆,唯一深刻的记忆就是邻居家的大哥淘气,在我们未搬进的新房子里灌了我一脖子的冷水,把我推到在石台阶上,脑袋撞的鲜血直流。还有一件早期的记忆,也和我的脑袋有关,大约两岁多,我妈把我放在一个柜子上玩耍,她在一旁专心做针线活,淘气的我从柜子上一头跌落,头部被撞了很大一个包,自然是哇哇大哭。不只怎的,我对旧宅布局,家具的摆放、柜子的颜色至今还记忆犹新。也许出生贫穷,对生活清苦的记忆也就格外深刻。
初上小学
那个时代,我的老家没有幼儿园,我六岁不到便读小学一年级。上学地点离家不远,就在本生产队我父亲任教的村小里,每天和父亲同去同回,十来分钟路程。我的小学启蒙老师是本家一位和我父亲同辈分的老师,他教了我三年,语文数学全教。在这三年里我只记得一件事情,某日我下课飞奔出教室门,被正在跳大绳的高年级女生绊倒,一颗门牙当场拦腰摔断离我而去,我的嘴唇破裂,下颚骨摔裂,满嘴鲜血,一连喝了个把月的稀饭。三年级结束时,父亲被调到镇上中心校教三年级,我自然跟着去了最好的镇小学。父亲在征求我意见时,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留在他的班上重读三年级。我爸利用自己班主任的权利,把我的同桌换成班里成绩最好也最漂亮的一位女同学,我和她一直同桌到五年级。记得当时她父亲是镇上法庭的庭长,算是有城镇户口的人家,家境不错,穿的也时尚漂亮。我们没有像其他同桌那样在桌子上画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相处十分融洽。父亲的这种行为自然遭到了班里不少男生的愤恨,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对我怎么样。六年级时父亲再次调回村小教书,在某次调换座位时我才和漂亮女同桌分开。她被安排和另一个男生同桌,我明显地看到了那个男生像发情的小公鸡,激动兴奋之情难以抑制,脸涨得通红。班主任老师的这一安排当场就激怒了另外一位叫王大强的男生,他带着哭腔吼出来了:“凭啥安排和他坐?我四年都没有和她坐过,不行,太不公平了!”这平地一声惊雷,立马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现在想起来,我真心同情这位小学同学,在我父亲的压力下,他把对我的羡慕嫉妒恨隐藏了这么多年,内心的压力和痛苦可想而知,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这些年常遭到他无理挑衅,顷刻之间恍然大悟。苍天啊,如此隐忍,这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啊!就是不晓得这个可爱的同学如今在干啥呢?我高中毕业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回到调换座位这件事,当时王同学一声巨吼,把老师也震住了,他没有料到还有如此大胆的学生敢和自己针锋相对,立马一教鞭甩在他屁股上,发出一声闷响,腾起一股灰尘,同学们一阵哄笑,最后以王同学泪眼婆娑,强忍心中的悲伤愤怒而收场。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下课又开始找机会挑衅和漂亮女同学同桌的那位男生,但每次都由于力量悬殊被打得落荒而逃,这也是小学值得回忆的一件趣事。那时,不像现在我的孩子,学业那么有压力,我们过得十分开心。
小学的记忆有清苦也有温暖和甘甜。那时候我家穷,每到夏天,家里都会给我买一双深褐色的塑料泡沫凉鞋,记不清价格到底有多廉价了,整个夏天仅此一双,我倍加珍惜。每逢下雨天上学,我左手提凉鞋,右手端搪瓷茶缸,里面装着中午蒸饭的大米和红薯,赤脚踏着泥泞湿滑如鱼背的小路上学,有时候摔倒在地,因为必须保护好中午的口粮,所以摔相十分狼狈,到了学校后找清水把脚和泥巴洗干净再穿鞋进教室。下午放学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妈十分疼爱我,每天都会给我一毛钱,我一般用五分钱在学校食堂买一份“玻璃汤”,所谓“玻璃汤”,就是烧一铁锅开水,撒上一层细碎的韭菜叶,再加上盐和少许猪油,汤色清凉如玻璃一般透明。因为卖汤的是我本家一位父亲辈的邻居,每次他都不收我的钱,给我舀汤的时候,都是顺着大铁锅的边沿转圈舀上三大勺,这样一来,锅里的韭菜叶和油水到我的碗里就不少了,我也带着其余人艳羡的目光走出门口。现在想起来,我都深深感激本家长辈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里对我的照顾。由于中午买汤没花钱,下午放学路过小杂货铺,我都会用那一毛钱买上十颗水果糖,分给要好的同学几颗,然后我们一路吃糖,一路追逐嬉戏回家。有时候如若遇到卖冰棍的人,我也会奢侈的花上五分钱买一根香甜的冰棍,滋滋有味地吸咂,吃完后都舍不得丢掉木质的小棍儿,仍然放在嘴里回味,直到把它咬的稀烂才不舍的吐掉。想想今天的娃娃条件真是太好,他们很难体会到这种简单的快乐了。
整个小学期间,父母给予了我最大的物质照顾和无私的爱,尽管家里贫乏,但是他们总竭尽所能满足我的要求。父亲进县城学习回家时,总会给我买一把塑料玩具左轮手枪。这在那个年代是个稀奇事情,当其他小伙伴都还在摆弄包谷杆子或竹筒做的水枪时,我总会拿出塑料手枪,在他们面前装上火药,显摆的开上几枪。母亲则总是在每逢赶场天的日子,带回一样叫“油勺”的东西,所谓“油勺”其实就是油锅里炸出来的面糊馍馍,这玩意儿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现在看起来这东西让我的女儿吃上几回,多半也就不愿意吃了。虽然父母照顾周到,但我还是生了一场大病,得了肾炎。那时候没有住院条件,每次治疗都是母亲背着我从家里出发到镇上的医院打针吃药,路远难走。每次母亲把我背到医院后都是汗湿衣裳,气喘吁吁。那时我完全没有体会到母亲的辛苦,现在看看母亲双手皮肤粗糙如砂纸一般,苍老的面容爬满了深深的皱纹,每一道都刻在我心里疼痛不已。养儿方知父母难啊!我的女儿也十四岁了,有一首流行歌曲《时间都去哪儿了》唱出了很多父母、儿女的心声,令所有人感叹光阴荏苒,不知不觉时间就像指间流沙,怎么握都握不住。流逝的光阴里,有父母的青春,也有我的美好年华。看着父母逐渐老去却无能为力,也让我很自责,在剩下的时光里,我们留给父母的时光还有多少?可能没有人仔细算过,我也没有,我这样的中年人每天都被碌碌事务所困。所以无论今后如何,不管时间去哪儿,我都决心陪伴我的父母,现在我和他们住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尽可能的和他们多待在一起,虽然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父母能一直健康长寿超越期颐之年,但是我内心深处很清楚他们陪伴我的日子可能也就那么些年。
跨入初中
1991年9月,尚在懵懂阶段我就跨进了镇上初中的大门,没有竞争没有考试,更没有分班测试。在此,先回忆几位恩师吧!班主任杨老师,教语文,雷老师教数学,姚老师教英语,黎老师教物理,韩老师教化学,蒲老师教体育和生物,还有教政治的贾老师,教地理的女性唐老师。这些老师的教育方法迥异,各有趣事。杨老师在我的记忆中比较帅气,那时候应该是结婚才几年,他的小孩才一岁多,小名盼盼,极为可爱。杨老师中等个子,身材较好,留着林子祥那样两撇黑色的小胡子,一身黑色的两粒扣小西装,留着费翔那样的发型,黑色的皮鞋随时都是铮亮,非常有型。我想他是否刻意模仿了那个年代属于他们的偶像明星?杨老师教学水平确属上品,讲课娓娓道来,富有感染力。教育人的时候从不大声说话,但如若学生犯了错,一般几句话下来,总能击中人的心灵,多数人就是痛哭流涕。记得有一段时间我贪耍,成绩下滑严重,他在中午时分把我叫到他家,和我舅舅一起,好生一顿谈话,语重心长,自然是触及到了我的灵魂深处,让我涕泪四流,深深懊悔,从那以后,我自然是发奋用功,才考上了城里的高中。至今我都深深感激在那个关键时期他对我的教育,更让我对老师这个职业多了十二分的尊敬,确实好老师可以让一个徘徊在十字路口迷茫的懵懂少年看清楚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甚至改变人的一生。上高中后,我还偶尔可以见到杨老师,他还是会很亲切的关心我的学习,甚至从我父亲那里打听。上了大学后,还见过一次,时至今日,我就没有再见过他,听初中同学说,他早已调去外地学校做校长了,我甚为开心,有更多的娃娃做他的学生是这些孩子人生一大幸事。
教数学的雷老师,体型彪悍健壮,声音洪亮,上课常手执教鞭,脾气较急。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学校老师中的“一哥”,比较有钱。主要是他老婆有钱,掌管着整个场镇生猪收购屠宰的生意。九十年代,他花几千块钱买了整个场镇里少见的最新嘉陵60型摩托车,放学后经常一扭油门,在全校师生艳羡的目光中带着一缕香喷喷的汽油味绝尘而去。他还买了全校第一块会报时会发出鸡叫声的电子手表,记得价格是50多元,当时据他说是从香港经过深圳口岸,找熟人才带回老家的,极为珍贵。而那时候,我父亲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百块。雷老师也是属于比较有教学方法的人才,为了让我们记住那些枯燥的数学应用公式,他自创了很多有意思的顺口溜,时至今日,我记忆犹新的就是当年不少同学记不住扇形的面积公式:S=1/2L*R,雷老师就说,太简单了!你们就记:这儿乘以那儿,再砍一半!当时他还辅助以夸张的动作,立即全班都笑开了,自此以后,再没有人记错。
教英语的姚老师,和我父亲十分熟悉。起初他是教小学的,后来自学加进修,改教英语,发音还算纯正,水平尚可。姚老师体型偏瘦,中等个子,喜抽烟,和人交谈时,眼睛总爱眯着。他上课要求极为严格,每次上英语课大家都专注又紧张,因为姚老师常带自制一截斑竹根做的藤条,当年调皮捣蛋的学生挨了他不少藤条。本人十分荣幸,因为单词听写不过关,三年来仅享受过一次藤条痛苦的抚摸。顺便说说小学阶段我那位漂亮的学霸女同桌也和我在一个班,她是学习委员,英语成绩常常是得到表扬的人。在初中阶段,她自然成了班花、年级之花,有些情窦初开的男同学老爱接近她,但她都无动于衷,而我属于极度晚熟的家伙,整个初中阶段基本很少和她说话,更没有挨着她座,上了高中后,我们分属于不同的学校,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也失去了联系,虽然随着现代通讯和信息技术的进步,最近她又加入了我们初中同学的QQ群,但她却从未发言过。
教体育的蒲老师,瘦高个子,两撇小胡子,长相酷似我的幺爸。印象中总是穿一套蓝色的运动装,脖子上常常挂着一只哨子,他组织大家做广播体操时,动作干练有力。他在教书之余还开发了第二职业,购买了全镇第一台卡式电子游戏机用于经营,主打游戏是俄罗斯方块、魂斗罗和超级马里奥,赚钱对象自然是我们镇上这些中学生。这三个游戏中,魂斗罗迅速风靡了全校学生,大家争先恐后排队战斗,记得当时的价格是五毛钱玩一次,直到屏幕出现game over。当年英语再差劲的同学对于这两个单词那是自然再熟悉不过,都能做到发英纯正,书写流利。我当年是好学生,从没有拿父母给的饭钱去蒲老师那里玩过电子游戏,发现只做看客也很过瘾。
教化学的韩老师,那时候已经是副校长了。韩校长身材挺拔,面容瘦削而有棱角,头发刚毅。他是学校比较牛的老师,上化学课从来不拿任何教材或参考资料,手里捏着几只粉笔就进教室了。他上课最有特色的就是说到精彩处,常常抬头,翻着白眼对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娓娓道来。每当这时,课堂里调皮的学生以为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偷看连环画或者搞小动作之时,韩校长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甩出一发粉笔头飞镖,正中目标,以后就很少有人冒着中镖的危险开小差了。其余老师都没有给我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在此一并感谢他们当年给予我的谆谆教导,祝愿他们有生之年身体健康!儿孙满堂!
刚进入初中阶段,一切对于我都是新鲜的。第一次离家不用每天回家面对父母,第一次上晚自习,诸多的第一次让我兴奋过了头,忘记了要努力学习,浑浑噩噩中度过了第一学期,成绩一路下滑,惨不忍睹。接到放暑假的通知书和成绩单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强烈袭上我的心头,回家的路上和发小唉声叹气,十分忧郁,发小拿出比我分数还低的成绩单不停的安慰我。回到家中,父亲接过成绩单一看,面无表情,转身进了灶屋,拿着弯刀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三根黄荆条,这是一种农村里房前房后极为常见的灌木丛植物,柔韧性很强。我一看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只听一声怒吼:跪下!我普通一声跪在屋子中央,接着一声巨响,父亲把门狠狠的甩上,黄荆条就疾风骤雨般的抽打在我的背上、腿上、手上,每一下都像着了火一样烧燎着我的皮肤。记不清楚我被愤怒的父亲抽打了多少鞭,只记得我在地上乱滚乱爬,哀嚎不止,其状甚惨。直到爷爷听见我杀猪一样的嚎叫冲到我家,用他父亲的权威才制止了我爸的“暴行”。待我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我才看见自己全身布满了一道一道的红印子,和斑马差不多。我看见我妈眼里也含着泪,但她还是狠狠的批评了我一顿,说我这是自讨苦吃。爷爷也大声的呵斥教训他的儿子,父亲则在一边一言不发聆听教育。自此以后,我的整个暑假几乎都在找表哥表姐补课,做暑假作业,很少找发小和其他小伙伴玩耍,我以为发小也会迎来一场暴风雨般的洗礼。但是他平安无事的度过了整个暑假,也许他父亲就此认定他不是读书的料不管他了吧。初中毕业后他去学厨师,从此走上了烹饪这条路,现在他已经开了一家小餐馆,当上了小老板,也挣了不少钱,还花费几十万元,在我们村上盖起了全大队最豪华的三层小洋楼,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挨家长的打,自此以后,我的成绩一路飙升,父亲也觉得我渐渐懂事,在学习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和我采取谈话式的交流教育。但是现今仔细想来,父亲在学习上对我的教育次数也不是那么多,父子两曾经的交流很少,多数时间我在家里和他无话可说,和我妈倒是话多一些。
整个初中阶段,我一直没有住校,舅舅那时候在镇小学教书,分有寝室一间,他对我十分疼爱,自己每天下班走路回家,把寝室留给我住了三年。我吃住都在小学食堂,伙食费就在父亲的工资里面扣除。一月结束,结算工资的时候,他那可怜的工资已经被我吃的不剩下多少了。有一次下晚自习,天上飘起了小雨,发小热情的邀请我在他们宿舍过夜,我也很新奇,自己从来没有住过校,更没有睡过十几人一排的大通铺和双层床。那晚我便和他挤到了一张床上,虽然脚臭、汗臭味充斥了整间屋子,但这都不妨碍我的新鲜感和兴奋劲,那天晚上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自然打了瞌睡。这都不算啥,严重的是就睡了这么这一晚,却让我染上了疥疮,手臂上、背上、肚皮上,大腿内侧都出现了红点,上课也不由自主的用手在身上抓来抓去,我才慌了神。我妈一看就晓得是疥疮,细问原因后又是一顿好骂,但是治疗还得继续。每晚上自习结束后,我都和发小打着手电筒,走上二十几分钟的崎岖夜路回家,等我妈熬好了陈艾水给我洗澡擦背,然后在患处擦上硫磺软膏。等我睡去时,她才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洗完,又用烧开的水浸泡晾晒好,等这些工作结束时,已经深夜了。那时候的我只顾自己洗澡完睡的香,全然没有体会到我妈那时候的辛苦,就因为自己的一次心血来潮,就让她付出这么多的辛劳,确实有愧。
疥疮痊愈不久,我换了的新同桌,一位来自广元曾姓男生,长的较为壮实,穿着打扮新潮洋气,留着郭富城那样的中分发型。他自我感觉相当良好,总认为自己是大城市的孩子,见多识广,自然平时说话处事就难免有些张狂,对我们这些农村的同学态度就有些不那么友好,总爱动手动脚。虽然是同桌,但我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课间也很少一起玩耍,所以我们一直相安无事。班上不少同学都有些怕他,但是我却看出了他不过也就是个纸老虎。一次体育课上,蒲老师让大家先长跑,然后再练习引体向上。长跑时他已经远远掉在我后面,引体向上时,他龇牙咧嘴脸红筋涨勉强做了两个就从单杠上掉落下来,我在他面前很轻松的就做了十来个,他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同桌很久我们并没有发生冲突,但有一次他欺负前排一个老实同学,我实在看不惯他这种作风,就和他起了争执,在教室里就打了起来。起初他占上风,最后却被我撂倒在地,死死压住不能动弹,他可能正担心如何收场的问题,突然有人说老师来了,我赶紧放开他站了起来,曾同学那身帅气的花衬衣被我扯的皱巴巴的,纽扣也掉了一颗,中分发型也乱了,沾满了地灰,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帅酷扮相。我俩喘着粗气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彼此都不搭理。没有同桌多久就换了座位。自此以后,凡是我出现的场合,他的高谈阔论总会戛然而止,我们初中余下的时光里再也没有过交流,彼此看不惯对方。
当然我也还记得那时年级里几个“袍哥人家”,2班的王同学、康同学,1班的吴同学,我们班除了广元仔曾同学,还有一样和我一样的农村娃儿莫同学、冯同学。在我从小到大所有同学中,仅有这两人走上犯罪道路。在我上高二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全校师生到县城里广场参加的公判大会,我突然听到高音喇叭里念犯罪分子名字的时候听见了这两个熟悉的名字,那时候我才发现左边第二和第三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挂着抢劫犯的纸牌子瘦小身影就是他们。这个时候我才了解到,在我们初三毕业的那个夏季,他们持刀扎伤了一位初一年级的同学,抢的钱不多,但手段恶劣。其实冯同学绘画天赋很高,画的人物和连环画上的差不多,他完全是跟着莫同学变坏了。现在我都还记得两件危险的事情,冯同学的父亲是生产队民兵连长,那时候家里放有雷管炸药和步枪子弹,有一天上学,他的裤兜里胀鼓鼓的,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我问他拿的啥?他从裤包里抓了一把亮晶晶黄灿灿的东西放在我手上,我眼睛都睁大了,七八颗货真价实没有被击发过的步枪子弹。在那个男生都崇拜解放军的年代,这东西太稀罕了,我完全不晓得危险,欣然接受了他的礼物,随后他又将剩余的十几发子弹分给了要好的同学。几节课还没有上完,这个消息就被杨老师知道了,我们赶紧跑到厕所,将子弹全部丢进了粪坑里,还没有来得及丢掉的同学全部被老师叫去,没收了所有的子弹,然后狠狠的一顿批评,冯同学作为罪魁祸首,据说回到家被他父亲狠揍了一顿。没过多久,他又悄悄地告诉我们,下午跟去河里炸鱼。等放学的时候,我们才晓得他从家里偷拿了三根雷管和几块开山用的炸药,我们用玻璃罐头瓶子装好炸药,埋设好雷管引线,用泥巴封住瓶口,点燃后丢到河里,一声巨响,水面腾起一股老高的昏黄水柱,紧接着一阵黄白色的烟雾从水里冒了上来,一起冒出来的就有大大小小不等翻着白肚皮的鱼儿。我们赶紧捞起来,直到三颗土炸弹被用完,每人分几条鱼才回家,父母竟然也没有多问鱼怎么来的,我们也没有讲述自己干的危险事。现在想起来,那时真的是糊涂少年,全然没有想到子弹、炸药和雷管的极度危险性,彼时就觉得刺激和新鲜。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全年级按照成绩来了一次大分流,成绩不好又调皮捣蛋,完全没有考上高中和中专希望的同学全部被集中到了1班,2班和3班都是成绩还不错的同学。我们都意识到了该分道扬镳,各为前程的关键时刻了,自然十分努力,我也不例外。会考结束的时候,我们三班四十多位同学只有十一二个人的分数超过了城里的重点高中线,我幸运的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到县城里去上学了,当年我们这十几个同学,有少部分上了当时很热门的中专。那个时候考上中专的荣耀绝对不亚于今天考上双一流大学,因为中专比高中难考多了,录取分数线很高,一旦考上中专就意味着三年后可以挣钱分担家庭责任了。我也去城里参加了中专录取考试,分数完全不够,但我不后悔。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表姐刚大学毕业即将参加工作,成为了全家族的光荣,也自然成了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学习的榜样。在读中专还是读高中考大学的选择上,我很庆幸自己当年有这么一位能干的表姐,让我们都认识到了另一个学习环境。当年考上中专的四位同学,一个在老家的镇上教高中体育,两个在另外一个偏僻的镇上教小学,另外一个考上水电中专的同学则在外到处漂泊打工。至少在今天看来,他们的工作、职业或面临的环境和我们这批当年读高中考大学的同学来说已经有很大的差别了,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也并不是说他们不幸福,只是觉得两种不同的选择造就的人生差异竟然可以如此之大。当然还有另外一批当年被老师遗忘或者看不上眼的调皮学生,他们当中不少人和我们这些当年老师眼中所谓的乖学生相比,我们的差距也是巨大的。他们那一批人严重分化为两个极端,一部分人至今到处打工漂泊,孩子留在农村成了留守儿童,生活不尽如人意;另外一部分则开厂办企业,全家搬离农村到了北上广深一线大城市,开豪车住别墅,风光无限。他们这批人中几乎没有中间阶层,所谓生活不上不下,一般安逸的人,两极分化极为明显。我的一位本家同学,初三时属于被分流的对象,没有读高中就外出打工,后来创业,今日已是广州某个企业的老总,几千万身家了。如果以赚到的金钱数量来衡量的话,我想我们所有的乖学生,今日都还未超过他。而我们这批上了大学的人呢?我所熟知的几个:蒲同学,大学毕业后投身公务员队伍,现在而今眼目下当上了县城招商局副局长,大概副科级;杨同学,我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也是我学习的榜样,清华大学法律系硕士研究生,也是截止当年,全县城第一个考上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县委还为此奖励了8000元人民币,让他的父亲很是风光。时至今日,他早已在北京定居,成为京籍人士,目前在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工作,年薪颇丰。其余的都是大学毕业后进入某个企业或者像我这般先教书后进入机关事业单位,每日枯燥、单调的上下班,生活规律性很强,颇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感觉,但是生活也平静的就像一潭池水,投进一块石头也激不起几点水花。更多的时候,自己总是被上司、同事、各色办事人员、其他家庭琐事弄的精力疲惫,身心俱乏。忙碌了一天,有时候却又说不上自己到底忙了些啥。对于自己的这份职业,暂且放到日后去说吧!
初中,正式成为同学们日后生活的分水岭。自此以后,大家各奔前程,在那个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年代,没有手机,没有QQ和微信,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同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随着现代通讯技术的日渐发达,很感谢初中老同学建立了QQ群,逐渐找到了74位当年我们那个年级的同学,偶尔聚会,我在成都参加过一次。见到了十几个老同学,发现不论男女,大家都不同程度的变宽了、变老了些。似乎昨日那些青涩的记忆,相册里依旧鲜活的照片瞬间都泛黄了,时间真的是杀猪刀啊!十七八年不见,当年的这些少男少女都成了叔叔阿姨,自家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个别没有响应国家晚婚晚育的女同学,她们的孩子都快上初中了,我再次觉得自己的步伐是落后了,后悔当初没有领悟老人说的“早生娃儿早享福”这句老话的真谛。
高中时代
带着对即将彻底脱离父母管制和对县城新生活的期许,我度过了第一个愉悦的暑假。1994年9月1日,假期结束,我穿着崭新的白衬衣和新凉鞋一脚踏进了古朴的县城高中学校的门槛。根据校门前石碑的记载,学校历史悠久,始建于北宋,初名东园,后改名为锦屏书院,我的岳姓表叔在这里当校长多年,但是在我跨进学校大门前一年他就退休了。这一年,我的表姐刚从师范院校毕业来到这所学校任教初中生物。
进校的那天,天气奇热,一切对我这个乡下娃儿都是新奇的,我的内心里老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感,整天都觉得浑身是劲。和我来到同一个学校的初中同学仅有三个,杨同学、邵同学、庞同学,他们三个和我分在同一班。考上城里另外一所高中的同学分别是“班花”李,蒲同学,吴同学,王同学。同时还有两个初中学霸也在城里读当时十分牛叉的中专,女同学李和男同学罗,意味着他们读三年后就可以当小学或者初中老师挣钱了,从而端上了国家发的“铁饭碗”。而我们这些念高中的人三年后还说不清楚前途,如果考不上大学又没有能力复读的话,那就只有回家种地或外出打工。这就是当时读高中的风险,在进校后不久,我就听说了某某前辈在学校“抗战”5年还没有考上大学,和老师的关系好到可以一起抽烟的时候才终于考进了中山大学。上了高中,我常听到长辈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用功读书就只有回家修理地球。但我对长辈的提醒没有任何紧迫感。刚进入高一,我分在2班,班主任姓戚,教化学的,个子高,带一副大边框近视眼镜。据我表姐说他在学校里教学质量不错,也才从大学毕业几年,年轻有为。其余几位还记得名字的老师一一介绍:语文何老师,物理曹老师,数学老师张光华。
县城里宽敞的马路,小镇上少见的汽车,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多年不见的电影院,花花绿绿的服装店,大声放着音乐的音像店等等,这些都是小镇上不曾见过的,我的眼光被城里一切繁华新奇的东西所吸引,自然心思就没有完全放在学习上了,下午放学后,几乎都是和同样来自农村的同学一起,三五成群的逛街,胡吹海聊,甚至晚自习后回到寝室,久久都不能入睡,荷尔蒙在体内似乎永远都烧不尽。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半期考试成绩就不那么理想了,记得全班近50名同学,我的成绩快接近30名了,如今凤凰变山鸡,我曾经保持的骄傲和自信被打击了。虽然离开了父母的管束,但是他们并没有放松对我的教育,他们把这项权利全权委托给了我的表姐。那个时候,学校分给她的单身寝室就在我班教室的隔壁,当她看到我的半期成绩和排名时十分生气,在中午放学楼道里人流滚滚的时候,她和班主任戚老师将我截杀在走廊里,当众一顿训斥,态度甚是严厉,我只感觉脸皮滚烫。全年级的同学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都成了某个瞬间的焦点,尤其是本班的几个同学,不怀好意的朝我偷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面子这个虚无的东西被揭掉颜面尽失的感觉。自那以后,我能躲着表姐的时候尽量躲着不见她。她其实对我十分的好,学习和生活上倍加关心,学校伙食不好,她常常给我开小灶。
回顾整个高一,我的成绩大多处于班级中等,二十多名,我最感兴趣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逛街,二是看电影。据我妈老汉儿说,在我两三岁的时候,他们就打着火把,背上我走八九里路去看《白毛女》之类的坝坝电影。那个年代,人们的文化生活实在贫乏,一旦听说哪个生产队放电影,那绝对是家里的一件大事。不少决定前往观看的人家都会早早做了饭,砍好竹筒,制作煤油火把,更有甚者扛着长板凳前往放映地点。电影散场后,大家又点上火把,意犹未尽的赶路回家。只看见星星点点的火把在漆黑的夜空下蜿蜒成一条飘忽不定的长蛇,游走在静谧的山间小路上。约莫五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进电影院看了人生中第一场彩色电影《少林寺》,情节和票价自然是记不住,因为至今我也没有看过第二遍,只记得当时乡镇上唯一的供销社电影院木门都被挤垮了。这电影轮番放了好几天,当时有狂热爱好者一连几天都去看这部电影,我唯一兴奋的就是电影里面展现的少林功夫,以至于很长时间喜欢上了舞刀弄棍,制作刀枪。上了小学后,学校又组织大家看了好几场电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台湾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可谓是催泪炮弹,电影院里嘤嘤哭声一片,我也让自己的泪花流了个畅快。结束后,每个从电影院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是眼睛红肿,个别女生喉头抽动,肩膀耸动,更有甚者哇哇大哭,难以抑制。现在很难看到这种情形了,不知是缺少这样的电影还是人们缺少这样的感情?进入高中,我和邵仕袁,杨志国看的第一场电影是香港功夫片《赤子威龙》,就那以后,我记住了电影里面那个身手敏捷,动作干净利落帅气的演员叫李连杰,自此以后,每逢他的电影必看。那时候,每到周末,就可以在学校门卫那买三元一张的学生票,算是贵了,但是当年我完全没有心疼父母赚钱不容易,节约这一笔开支,在此先吃上一包后悔药。
高二的时候,由于自己的放纵贪耍,成绩不但没有长进,还逐渐呈下降趋势,尤其是物理成绩下降的厉害,其实曹老师物理课讲的很精彩生动,总是面带微笑,手舞足蹈。这直接导致高二上学期结束分设文理科的时候,我和三位初中同学分道扬镳,他们选择了理科,我选择了文科。当年,我对文理科的区别没有多少真正的认识,更谈不上认识到文理科对于自己今后职业、收入、前途的影响,我的父母对此也没有足够的了解,他们模糊的认识仅仅限于文科以后侧重于管理、领导等工作职位,理科更侧重于技术、搞科研之类的片面见解。但是多年之后,我才晓得文科生面临的诸多压力比起理科生实在要大的多,比如:高考时报考学校选择余地小,专业少;毕业后待遇差,转型困难;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杨同学,他坚持选择理科,高三毕业时考取了北京一所化工学院,大学毕业后,又考取了清华大学法律专业的研究生,实现了从理科到文科的华丽转型,文理兼收。试问有几多文科生能实现从文科到理科的转型提升?选择文科专业,就意味着这你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都只能在文科范畴内的专业里面选择继续深造。在今天技术为王的时代,理科生,尤其是工科生,才真正是时代的宠儿。而且多年以后,我看到中央领导的简历后也才发现,理工科出身的占到了一大半,谁说的文科人士主要做管理做领导?
经过全年级文理科分班调整后,一班成为这个年级唯一的文科班,全年级愿意读文科的同学汇聚在一起组建了新的一班,共计40多人,记得和我一起来到文科班的同班同学大约十几个人。新组建的文科班班主任是原来一班的班主任杨老师,教历史的。虽然他和戚老师一样也戴衣服金边眼镜,但是他在我的印象里比较阴沉,总是不苟言笑,可能是年级要大一些的原因吧。在他成为我的新班主任后,我渐渐发现,他的历史课比我原来的历史老师要教的好,语言也更风趣,但他的幽默仅限于课堂。新的文科班组建后,大家都感觉很新鲜,彼此熟悉也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我在这个新的班级里逐渐和部分同学建立起了新的友谊,并且少部分至今都仍然联系,成为了一辈子的朋友。但是有些人也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逐渐失联,甚至反目成仇,无论怎样,这都不是我希望的结局。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那样的时光,人一辈子只有一次,谁都不希望留下遗憾,但终究又避免不了遗憾,这就是世间上的避不开的轮回,一代一代的人,总是不断重复前人走过的老路,犯过前人犯过的错误,重蹈前人留下的遗憾等等,即使有前人的经验或教导在前,诸如此类,都不可避免。
在此,我务必回忆几个值得我叙述的同学。从哪儿开始呢?先说说另一个杨同学吧,他和我一样来自于农村,父母都是农民。他有个亲戚和我住在一个生产队,这都是多年后才得知的。可能是由于农村娃在城市同学面前天生的自卑感,他总是和大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性格沉闷,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缩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埋头看书,身上几乎永远都是那一身的黑、灰色衣裤,似乎就没有换洗过。我和他同住一个寝室,床铺挨着,慢慢的就发现,在他平凡黯淡无光的外表之下,其实掩藏着一颗坚强、上进的心。苦读三年,他考上了成都师专,成为当时文科班中考上大学仅有的几个人之一。此君读了专科后又靠努力,在四川师范大学升了本科,本科毕业后,又成功考上了暨南大学的研究生,靠着助学贷款读完了研究生,在广东某所大学任教时至今日。我和他的联系一直时断时续的保持着,随着现代通讯技术日益发达,联系也日趋方便,想起了就会问询几句,闲聊近况。当我有了第一个小孩的时候,他尚未结婚,每次我都要催促他赶紧结婚生子,毕竟岁数不饶人,何况他还比我大一岁呢!但催促多年,只闻开花不闻结果,另一半始终没有定数。当我认为他不到四十不结婚时,却在我女儿5岁之时某一天,突然告诉我他结婚了,老婆是当地医院儿科医生。我听闻此消息,立即告诉他,传宗接代该立即提上日程了。生儿育女这件事他倒是进展神速,不久即告诉我他老婆怀上了,紧接着他的女儿也在2013年顺利出生。再紧接着,他告诉我,他得了肝癌,这消息犹如霹雳,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做了手术之后他才告诉我的,令我这个老友深感惭愧,细想这么多年来,我都很少提醒他注意自己瘦弱的身体,更没有时间去看望过他,他也很少回四川了,掐指细算,我们竟然未见面也有十年了。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唯有祝愿老友早日康复,长命百岁,更是希望我们退休之日能有时间在坐在一起,陈年旧事伴清茶,那样的日子现在想想就惬意。
第二个文同学是位女生,她自打高一就和我还有杨同学分在二班,我们三个的课桌挨的很近,我在她背后坐,杨同学在她旁边。后来文理科分班时,我和她都到了文科班,文同学是资格的城里女娃子,扎着顺溜的马尾巴,穿着时尚,长的有点像女明星利智。她的成绩在班中一直中下水平,遇到不懂得题目常请教于我,我也乐为人师。平日里我们互相抽背知识点,互相鼓励,在今天看来颇像早恋,但无奈当年的我的确属于晚熟人士,我和她并没有发生任何早恋故事。只记得高二的时候,我患上了痢疾,每天拉肚子浑身无力,她看我精神萎靡,某日从家里带了好些药品拿给我,虽然吃了后仍然泄泻不止,但是我甚为感动。自此以后,我们的友谊又更进了一步。高三毕业晚会临近散伙时,我意识到分别的时候到了,在那个没有传呼没有手机的时代,我也明白今日一别很可能意味着此生永难见,心中很是犹豫要不要问问她家的联系方式或者家庭电话之类的,但是自己固有的腼腆羞涩和怕遭拒绝,就在纠结之间,使我错过了和她相语道谢的机会,时至今日,我都再没有见过她本人。也曾记得五六年前,听某个高中同学说她早已嫁做人妇,在老家某处教书,却不知详细地点。但在2012年,我却偶从同学微博中看到了她的照片,应该是近照,共计五张,第一张是她和她儿子的合影,一年约八九岁的男孩和她同坐在游乐设施上,表情恬淡;第二张是独照,白色的职业小西装套花短裙,头发仍如当年一般行云流水,扎着简单的马尾,侧脸直视远方,依稀可见当年神韵,只是略见丰满,大体和我印象的差不多吧!其余几张都是她在课堂上教学的照片,完全符合语文教师形象。我把照片也传给杨同学看了,因为他当年是爱文同学的,看过照片后,他长叹一口气,只说了一句,不错,还是那么漂亮,可惜当年没有胆子。这句话让我也禁不住问问自己:当年爱她吗?细细想来,似乎有一点吧!又似乎说喜欢更准确一些,毕竟那个年代那个年龄谈爱,在师长眼里是件胆大包天的事情。哪儿像今天的学子呢?高考完毕,步出考场,即刻公开牵手女朋友高调亮相,令我实在佩服!
侯同学是我想说说的第三个高中同学,她属于脸庞清秀,娇小玲珑、古灵精怪类型的女子,虽然也有静若处子的时候,但是多数时间皆是无淑女之态,喜欢开玩笑,有着爽朗的笑声乐观的天性。而我在高中时代,多数时间是安静而自卑的。其实从高一到高三,我并未和她有过密切如文同学那样的交集,座位也隔的较远。关系变的熟络应该是源自于我的“高四”生活,当年高考失利后,文科复读班不少同学皆是来自于其他地方,我们原来同班同学仍在一起复读的仅有十人不到,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加上同病相怜,和其他外地生又互不熟悉,自然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十分熟络。复读生活是枯燥而单调的,侯同学总是在课堂或课间显得比较活跃,我们也常常在自习课上传传纸条,商量着大家一起去看电影或者上街溜达,课间休息时给我们讲讲笑话,互开玩笑等,为单调沉闷的复读生活带来了一丝生气和愉悦。由于我仍然保持每周看一场电影的爱好,顺便也请她和另外一个女生看过几场电影。记得某次上课时,她忽然传来一张纸条,要同我结拜,我一直未给她明确答复,当然以此为契机,上课传收纸条也就成了我们之间的主要活动之一。很快,第一学期的复读生活就结束了,开年后,父母决定把我送到西昌参加复读和高考,因为我的户籍在那里。父母和亲戚们的意思很明确,怕我再次高考成绩不理想,那么西昌作为少数民族地区,国家有照顾政策,汉族学生可以享受20分加分政策。3月份开学时,我就在复读班的同学中宣布了这个消息,临近离开他们的那几日,我记得侯同学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宰了我几次,又让我请客看电影,还说以后我就没有机会了。其实我也不想离开大家,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残酷现实摆在面前,一考定终身啊!我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终于成行了,我在某个晚上晚自习后郑重向大家告别,除了祝福,约定常常写信,我也没有同一心想和我结拜的妹子单独告别就独自离开了学校。到达西昌亲戚家后第二日,我就在新的学校开始了新的高三生活。一安定下来,我迫不及待的给东风中学文科复读班的胡同学写了一封信,让他转告其他同学,我一切皆好,顺便介绍了新学校新同学。在此期间,我和他们通信数次,仅单独给侯同学写过一次信件,内容无非也就是学习互励吧!矮子当中充高汉,西昌的苦读最终换来我以全校文科状元的身份上了学校光荣榜,顺利考入师范学院,我虽然后来从同学口中也得知侯同学考上了某所专科学校,但不知专业不知详细地址,也就此和她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