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家有辆自行车,飞鸽的,那是父亲的主要交通工具,唯一的交通工具。整个区大院,记忆里就没辆机动车。父亲那时当区人武部长。
离县城12里路,平时,父亲到县人武部开会办事,就骑着那辆飞鸽,到村里去,也是飞鸽相伴。
那时,许多人家是没有自行车的,我家的飞鸽,便常常出公差。外人来借车,很少记得父母拒绝。
那飞鸽,载过新娘、载过新郎、载过病人、载过兵、也载过乞讨者、还载过解除劳教人员……一年365天,它几乎天天东飞西飞南飞北飞地忙碌着,倒真是个飞鸽。
当时,我家在一个叫前秦的地方赁的房子,房东姓张。一天,早晨,俺家正吃早饭,房东少东家张殿来了,他扭扭捏捏地说,想骑骑洋车子,到宫庄去,他管那自行车叫洋车子。他的姑姑给他提了个亲,在宫庄,今天,他去相亲。我知道那天父亲要到索集去,索集的民兵连长训练时,把腿扭骨折了,父亲要去看看情况。母亲听说他到宫庄相亲,看看父亲,父亲轻轻点点头,母亲连声说,行。离索集七里多路,父亲是走着去的。
两个月后,张殿的媳妇娶进门的前前后后,那飞鸽全程陪同。
征兵时节,来接兵的兵们,间或,骑着那飞鸽,走村串户,家访,调查,了解兵员信息。说来,飞鸽为国防建设做过贡献呢!
有一天,父亲到高顿去,查看民兵三落实的情况,半路上,见一个乞讨者坐在路边,腿上像有伤,父亲下车问他咋啦,他说,没事,再问,说叫狗咬了一下,父亲说声,上来吧,父亲要驮他到区卫生院包扎,他说没事,没事,推托着,后来,他还是一块去了。父亲给他拿的医药费。他后来逢人给人炫耀,他坐过谁谁的飞鸽车。
借飞鸽次数多的,应该是农中的学生们。
当时,区里有个农业中学,50多个学生,在我当时的眼光里,那些学生都是老大老大的大人了,我不明白咋还上学。
有个姓孙的女生,矮个,稍胖,性格泼辣,说话连珠炮似的。她谈的对象是她的农中同学,那男生我见过,姓马,人长得周武郑王的,听说,班上的漂亮女生,好几个明里暗里的向他送秋波,邪门,他就和那长相不佳的孙女处对象。许多年后,我才知道,爱情这东西,真是诺贝尔奖获得者,也说不明白。我发现,他俩借车,有个特点,孙来借车,一定是马骑,马来借车,一定是孙骑。这,我跟踪过好几次,没错的。哪个月,也得来借骑个三次两次的。别的农中学生,也大都借过骑过。说来,飞鸽也算为农业发展出过力。
我说的劳教人员,是个孤儿,家秦庄的,五岁死了父亲,十岁母亲又改嫁他乡,他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没人管,就养成了三只手的习惯,偶尔,那三只手便露峥嵘。一天,他趁村人办喜事,拿了事主的柜子里的份子钱,事主气不过,就告发了他。
那年,他15岁。他被劳教半年后出来。有关部门通知去接人,正好当天公安特派员崔大爷,有急案子去办,没在办公室。父亲知道这事后,安排村里的治保主任和民兵连长去处理,两人一辆自行车,父亲见状,说,骑着我这辆吧。
十多里路,一路上,治保主任和民兵连长轮流驮着那少年回来。
有时想想,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的自行车,质量真好。( 聊城 庞洪锋)